第八章 我的邻居是妖怪(下·走无常)(第2/6页)

二大爷经常到刘奶奶家串门,也愿意跟刘奶奶诉诉苦,因为白家大院的刘奶奶不是外人,是看着二大爷从小长起来的长辈,就跟二大爷自己的老家儿差不多。刘奶奶的儿子是在外地工作,身边只有大娟子和小娟子两个孙女。上岁数的人隔三差五难免有个头疼脑热,那年头打车可打不起,住处离二大爷家又很近,每回都是二大爷“吭哧吭哧”蹬着小三轮车,把刘奶奶送到医院里瞧病。

那一年春节刚过,大年初三,二大爷带着小红来给刘奶奶拜年,说完拜年的话,大娟子小娟子两个姐姐,带着小红下楼去玩,刘奶奶让二大爷坐下聊会儿天。问起家里的情况,二大爷闷着头半天没言语,好像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

刘奶奶说你跟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家里有什么难处?

二大爷吞吞吐吐的告诉刘奶奶:“不瞒您老,我觉得我家里有鬼……”

刘奶奶不信,好端端哪来的鬼啊,大过年的说这些晦气话,赶紧出门吐口唾沫。

二大爷却不像是在说笑,他讲起经过。原来自从老城里拆迁,韦陀庙白家大院彻底没了,大座钟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寡言,眼神也呆滞了,有时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几乎很少出门。以前大座钟是最喜欢串门扯闲篇,如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再也没犯过病,二大爷为此事还着实高兴了一阵子,但有些事瞒得了旁人,却瞒不了天天在一个床上睡觉的枕边之人。

二大爷身上有时莫名其妙地打冷战,总觉得二大娘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可他这个人心眼比较实,这两年折腾搬家的事,还得每天出去做小买卖赚钱过日子,身子累心思也累,很多事顾不上多想,暂时没往心里去。

这个春节之前,刚进腊月,二大爷开始为过年的事发愁了。穷人过年如过关,一年到头再怎么节省,过年也得包饺子炖肉,走亲串友不得准备些点心水果嘛,就算躲在家里不出门,大人再怎么都能凑合,孩子身上也省不了。买不起新外套,最起码得做身新褂子,要不然孩子过年还穿旧衣服,出门遇上同学多让人家笑话,可家里哪有钱啊?

二大爷正愁得想拿脑袋撞墙,二大娘突然开口说话了,数落二大爷死心眼儿,认准了手套口罩,不知道想点别的办法。那时过年家家户户屋里都挂塑料贴膜的年画,上面印着元宝财神爷人民币美金聚宝盆的图案,很俗气,但是红火喜庆又吉利。这种画全是在曹庄子那边批发来的,上点年画到马路边上卖,生意应该错不了。

二大爷脑子不活,也不会说话,根本不是做买卖那块料,在马路边上摆摊是逼到这了没办法。经二大娘一提醒,才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转天一大早“吭哧吭哧”蹬着小三轮车,跑到曹庄子上货。曹庄子就是现在植物园那一片,他批发了一些年画回来卖,摆到地上颜色鲜艳抢眼,远远地看着就很吸引人,一天下来果然卖出去不少,比卖手套口罩强多了。

二大爷在腊月里,通过卖年画赚了些钱,过这个年是不用发愁了。腊月二十八那天把剩下的年画都卖光了,收拾东西回家,炖了个肘子喝两杯小酒,他酒量浅,以往很少喝酒,就是那天高兴,自斟自饮多喝了几盅,头昏脑涨地就睡下去了。半夜醒了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猛然发现躺在身边的不是二大娘,脸长什么样虽然看不清楚,但肯定不是自己的媳妇。

二二大爷跟二大娘还真带夫妻相,他也是小眯缝眼,矮个不高,胖墩墩的五短身材,两条胳膊两条大腿外加脖子,这五样都短为“五短”。他脑袋脖子一边粗,脸上架着深度近视眼镜,总得往上推镜架,要不然顺着鼻子往下溜,说话高嗓门,跟踩着鸡脖子似的。小时候我们那些孩子不懂事,总开玩笑说二大爷年轻时是一部电影的男主角,这部电影是捷克斯洛伐克拍摄的动画片《鼹鼠的故事》。

那天晚上临睡觉,二大爷喝多了,顺手把眼镜放枕头边上,半夜十二点来钟,酒劲儿过去醒转过来,刚一翻身想接着睡,忽然发现睡在旁边的不是二大娘。他俩眼近视,在不戴近视镜的情况下,白天看东西都模糊,深更半夜屋里黑着灯,家里住楼房,两口子的床挨着窗户,外面不知是路灯还是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就这么点儿亮,他那眼神当然看不清东西了,但还是能够瞧出身边这个人轮廓,绝对不是二大娘。大座钟那体形非常有特点,更何况老夫老妻,在一张床上睡多少年了,眼神再不管事也认不错。

二大爷心里一紧,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喝酒喝糊涂了,半夜进错屋,睡到了隔壁邻居的床上,当时没敢吱声。不过自己家可认不错,别人家总不能也是一样的床单一样的墙壁,问题自己没上错床,那床上这女的怎么不是大座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