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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能给我打张收条吗,先生?他要我把包裹亲自送到您手上。”

“我没铅笔——也没纸。我不想费这个事。”

“帕基斯先生对于档案记录的态度您是知道的,先生。我包里有铅笔。”

我在一个旧信封的反面给她写了收条。她把收条仔细收好后,便急匆匆地向大门口走去,一副想尽快走得越远越好的样子。我站在门厅里,手里掂量着送来的那件东西。亨利从餐室里喊道:“什么事,本德里克斯?”

“帕基斯送来一包裹东西。”我的话听起来像是绕口令。

“我想他是还书来了。”

“这个时辰来还书?再说上面写的收件人是我。”

“嗯,那么是什么?”我不想打开包裹。亨利和我两人不是都正经历着一个痛苦的忘却过程吗?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为登门去找萨维奇先生的侦探事务所的事儿遭够了报应。我听到克朗普顿神父的声音说:“我该走了,迈尔斯先生。”

“时间还早。”

我想待在房间外面不进去,这样就可以让亨利一个人向神父表示礼貌,而不用再去加上我的那一份了,神父也就可以走得快一点。于是我便打开了包裹。

亨利说得不错。包里面是安德鲁·朗格写的一本童话,但是书页里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便条纸,上面是帕基斯的信。

“亲爱的本德里克斯先生。”我读道。因为以为这只是一封表示谢意的便笺,我便不耐烦地把目光移到了最后几句话上。“所以在此情况下,我宁愿不把该书存放于家中,敬希您能向迈尔斯先生作一解释,说明本人并无不知恩图报之意。阿尔弗雷德·帕基斯谨上。”

我在门厅里坐下,听到亨利在说:“不要认为我的思想很封闭,克朗普顿神父……”我开始从头读帕基斯的信:

“亲爱的本德里克斯先生,我写信给您,而不是迈尔斯先生,是由于我们之间有过的密切的、尽管是哀伤的交往,以及由于您是一个习惯于陌生事件的富有想象力的文学先生,我确信可以得到您的同情。您知道我的孩子近来肚子一直痛得厉害,因为不是冰激凌的缘故,我一直担心是阑尾炎。医生说动手术。动手术不会有何不好,可我非常害怕给孩子动刀,因为我确信,他母亲就是因为手术疏忽而死在刀下的,如果我又这样失去了这孩子那可如何是好?我会十分孤独的。原谅我说这些细节,本德里克斯先生。在我们这个行业里,我们所受到的训练就是把事情按先后顺序理好,先发生的事情先说,这样法官就不会抱怨我们没把事情讲清楚了。所以星期一的时候,我就对医生说:让我们等到病情十分肯定的时候再说吧。不过有时候我想:孩子肚子痛是因为他在迈尔斯太太家外面等我,替我盯梢时受寒引起的。如果我说她是一位心地非常善良的太太,不应该去打扰她的话,您该会原谅我的。干我这一行你没法挑挑拣拣。可是自从第一天在仕女巷里发生那件事情后,我就一直希望被自己盯梢的是别的随便哪位太太。不管怎么说,我孩子听到这位可怜的太太如何死去的消息后十分难过。她只对他说过一次话,但我觉得他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竟然觉得他妈就是她这个样子的。虽说就她本人而言,她妈也算得上是个心地笃实的好女人,我每天都想念她,但她并不像这位太太。后来,他的体温升到了103度【81】,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孩子来说是够高的了。这时候,他就开始像先前在街上那样对迈尔斯太太说起话来了,就好像她在身边似的,不过即使是在这个年龄,他也有职业自豪感,所以告诉她说自己正在盯她的梢——这事他是不会做的。后来她要走了,他就开始哭起来。后来他就睡着了。可是醒过来的时候,他的体温还是102度。他跟人要梦里面她答应给他的礼物,这就是我打扰迈尔斯先生,骗他将此书给我的原因。为此我感到羞愧,因为这里没有工作上的理由,只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孩子。

“我把书弄来给孩子以后,他变得平静了一点。但我心里很担忧,因为医生说他不能再冒险了,星期三得让孩子去住院。所以您瞧,我因为自己那可怜的妻子、可怜的孩子,以及害怕动刀而担心得没法睡觉。不怕您见笑,本德里克斯先生,我使劲地祷告。我向天主祷告,然后又向我妻子祷告,请她做做她能做的事情,因为如果说现在有谁在天堂的话,那就是她了。我也请求迈尔斯太太,如果她人在天堂的话,也做做她能做的事情。既然一个成年人都会这样,本德里克斯先生,您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我那可怜的孩子会胡思乱想了。今天早上我醒来后,他的体温是99度,身上一点也不痛了。等到医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点不舒服也没有了。于是他说我们可以等一等,结果他一天都很好。只是他告诉医生说:是迈尔斯太太来把疼痛带走的,她摸了摸——如果您能原谅我的不雅的话——他右边的肚子,还在书里为他写了东西。可是医生说,他得绝对保持安静才行,而书会让他兴奋。在此情况下,我宁愿不把该书存放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