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曲四 命里的人(第3/7页)

只是现在正是秋天,樱花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尽显萧瑟。钢琴学校就掩隐在一片樱树林中,从大道的一个路口拐进去,避开了大道的车流,算是闹中取静,只见林中坐落着一片非常艺术的白色建筑,远远地就听见隐约的琴声从里面传出。而门口站着一位着西装的男子,大老远的就冲舒曼微笑,他应该就是韦明伦了,竟然亲自到门口迎接,让舒曼很不好意思。

"舒老师!"韦明伦握住她的手,笑容温暖如春风,"久仰大名啊,终于把你盼来了!"舒曼打量着他,三十四五的年纪,戴副眼镜,气质儒雅,身上有种由内而散发出来的文化气息,应该跟他从事的工作很有关系。

韦明伦非常和善,引着舒曼进入大门,一进去舒曼就怔住了,正对着大门的花圃中竖着一尊铜像,正是林然!

完全是真人般的大小,坐着的,双手交握,微微俯身望着前方。而目光刚好对着舒曼,面带微笑,栩栩如生……舒曼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浑身抑制不住地战栗,五年了啊,除了梦里偶尔相见,除了他留下的那架琴,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跟他有关的人或物。

"这是林然去世三周年时专门请人雕刻的。"韦明伦背着手站在舒曼旁边,低声跟她介绍。

舒曼压抑着哭音:"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好吗?"

"可以,我在那边楼上的办公室等你。"韦明伦很善解人意,临走还拍拍她的肩膀。

就剩她一个人了。她慢慢走近铜像,一步步,伸着手,就像无数次在梦里想触摸他一样。因为铜像是连接在一个半米高的大理石台上,舒曼必须仰视,她踮起脚,颤抖地抚摸他的脸,冰冷的,没有一丝热度,一如当年。"林然--"舒曼将头伏在铜像的膝上,顷刻间情绪崩溃。

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有这般的剜心之痛,那痛楚从胸腔里骤然迸发,令她无法呼吸,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将心生生挖去了一块,血流如注,什么样的希冀也是枉然;从来也不曾想过,失去一个人会这么绝望,仿佛生命中那最重要的一部分,已随着灵魂彻底死去,苟延残喘,垂死挣扎到今天还是毫无办法,只能任由着它千刀万剐。

五年了,她仍是走不出来。

"林然,林然,你一直在这里吗?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正是上课时间,花园中没有人,她抱着铜像喃喃说了些什么,没有人会听到。但她的出现还是引起了远处教室里学生的侧目,甚至已经有人趴在窗户上看她了,指指点点。她可能也意识到这种场合不适合哭,终于哽咽着掩面而去。

韦明伦已经泡好茶在办公室等着她了。

"请坐。"他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

韦明伦很善于处理这种情况,他微笑着,随意地跟舒曼聊了起来,开头竟然说:"十年了,你还是没有多大变化,还是这么漂亮。"

舒曼疑惑地抬眼看他:"十年?"

"是,舒老师,我认识你至少有十年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耸耸肩,"当然,你不认识我。十年前,你还在日本留学,我刚好也在日本,看过你的演出,是你的崇拜者呢。"

舒曼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她睫毛轻轻扬起,淡淡地说:"哦,你认识的是那个时候的舒曼,很可惜,那个舒曼已经死了,现在你看到的舒曼,早已不记得从前的那些事了。"

韦明伦连忙说:"你也快别这么说,人这辈子哪有不走弯路的,人生总是要面临这样或那样的打击和伤害,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能老陷在里面出不来。活着,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而且还要好好地活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见舒曼沉吟不语,又道,"舒老师,突然请你来,是有些冒昧,不过大家总还算是有缘分,虽然你并不认识我,但我一直在关注你,前阵子跟林希偶然谈到你,他就建议把你请来当老师,而这正合我意,希望你可以慎重地考虑,你不知道,学生们得知要请你来执教,已经热闹很多天了,都在期盼着你来……""可是……"

"别可是了,我知道你的顾虑,没有关系的,这所钢琴学校林家只占了少量的股份,真正的投资人是Sam。"

"山……山姆?"舒曼不知道有没有听错发音。

"对,他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不过因为他事务繁忙,很少来。学校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在打理,这家伙,当初连哄带骗地把我拉来,自己完全不管事,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韦明伦一说起Sam就滔滔不绝,摊着手说,"你可能还不了解他,他这人有些……哎,该这么说,就是有些怪,不大好相处,但是他本人很欢迎你来,托我向你表示问候。"

舒曼微微蹙起眉头:"他是外国人?"

"外国人?"韦明伦一愣,知道她误会了,连忙摇头,"不,不,他不是外国人,他是地道的中国人,中文名字叫杜长风,英文名字叫Sam Lin,最近他要在离城举办国内首场演出,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