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凤衣飞宴(第3/4页)

她在下人面前丢了脸,便将我告到了御书房。

开始我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她才是皇叔的女儿。但告过几次后,我发现,三公主应该是皇叔捡来的,不然皇叔不会每次都责骂她。

从那之后,我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她快活。

我和三公主一直争了三年,中间不知多少次闹过御书房。直到最近这一次,我剪了她的头发。

【五】

我抱着思筝絮叨了一下午,直到酉时,沈府终于来人接我回去。

夜色如浓稠的墨,铺满天际,浓重得化不开。沈府的石灯笼挂了一路,我踏着石阶到了正厅。

沈少安正坐在榻上看书,摇曳的烛火下,他微微垂着头,一袭月白色衫子愈发衬得他美玉一样。

听到我的动静,他没有抬头问道:“回来了。”

我小声地应了一声,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每次闯了祸,我怕的不是皇叔,而是他。

我踢着脚尖,想着一会儿他会有何种反应。

大抵是我太过安静了,他终于肯侧脸看我一眼:“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眨了眨眼:“没。”

“《女戒》,抄十遍。”他吐出轻飘飘的几个字。

我吓得后跳一步:“不。”

十遍还不得累死!

沈少安挑眉:“禁足。”

我:“……”

我觉得有些委屈,明明是昭柔先去让皇叔给我和将军的幺子赐婚的,我这才生气剪了她的头发。为什么不罚她,偏偏罚我?现在昭柔恨不得一整天都在沈府,他在这时候不准我出门,肯定是要和昭柔狼狈为奸。

我愤愤地瞪着他,问道:“为什么罚我,就因为我剪了昭柔的头发?”

我委屈极了,昭柔不就是会哭吗,现在连沈少安都护着她。

哪知沈少安却说:“不是。”

他慢悠悠地道:“因为你反抗我。”

我:“……”

遭沈少安压迫久了,他说的话我也不敢反驳,只能抱着宣纸坐在他身边鬼画符。

沈少安的意思我能明白,他希望我能在学问的浸润下可以变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我觉得他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我被禁足的一个月里,白天抄抄书,晚上缠着沈少安带着我去长街,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九月初七,一个晦暗不清的初秋日子,沈少安很早就去了朝堂,我闲着无事便在府里闲逛。

走到偏院,我看到一个小厮跪在角落里,瞧见我后,他慌忙遮住面前的火盆。我拉开他的手,里面的东西让我有些晃神,皇家祭祀的东西。

我疑惑:“宫中有人仙去了吗?”为何我从未听闻?

小厮有些遮遮掩掩的:“不……不是的,是三王爷。”

三王爷?皇叔的三子尚且年幼,还未封爵,哪来的三王爷?

大抵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小厮低下头,又道:“是……是先帝的三王爷,顾昀。”

在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仿佛有惊雷滚过,我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险些站不住脚。

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颤抖着手,指着他道:“你骗人,你敢诅咒皇亲,这是死罪。”

我不相信,爹爹明明在忘忧谷,怎会仙去?

可……可一个下人,又怎敢说这样的谎话?

【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皇宫走出来的,天色愈发暗沉,过了晌午,便淅淅沥沥落起雨来。

我想起方才皇叔说的话:“十多年前,你的母妃身中剧毒。你父王为了救她,便将毒渡到了自己的身上,只剩了二十年阳寿。可他身体一直不好,竟连二十年也活不过。三年前,他得知自己没有几日可活,便修书一封,让我照顾你。你来晋阳没多久,他就过世了。你的母妃,相思,思念忧愁郁结于心,不几日也随着去了。”

我觉得皇叔也在骗我,我仿佛能看到爹爹在忘忧谷的样子,他坐在轮椅上,玉冠白袍,俊美得像天际的星辰。那时我总爱闯祸,娘亲每次都拿着扫帚要揍我,可爹爹却将我护在身后,笑着说:“长欢还小。”

他说:“长欢,你的性子,像极了你娘亲小时候。”

我仿佛还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他是那样的无所不能,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怎么会死?

我不相信皇叔,我只相信沈少安。

我一路向沈府走去,隔得还很远,便看到昭柔的马车停在沈府前,沈少安抱着她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我感觉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胸膛里像是被人挖了一个洞。我呆呆地看着,看他们一点一点消失在雨幕里,偏过头,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

我终于明白,这里不是我的家,沈少安也不是我的亲人,他对我好,对昭柔好,他对所有人都好,他不是我一个人的。

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厢情愿地认为,先遇见了他,他便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