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第2/2页)

大多都是皇室宗亲,亦或者是一些过于刚直的文官,都会被成景帝罚来此地,小惩大戒。

只是周遭环境再好,周大夫认为对他的病人也毫无益处。

周大夫用了他门派独门秘法,叫患者陷入了漫长的睡眠中,清醒的时间极少,加上每日施针,以此稳定病情。

从牢房出来,周大夫被站在一旁暗处的宴云何吓了一跳:“大人,你来了多久了?”

“不久。”宴云何一如往常地答道。

周大夫简单地说了里面人的情况后,又道:“还是需要尽快找到解药,便是解了毒,他身上这么多的旧伤,已然伤了根本,需得早日随我到药王谷养伤为好。”

宴云何:“我知道了。”

说罢,他又问周大夫:“他醒了吗?”

周大夫欲言又止,上一回那人短暂地醒来过,宴云何分明已经来了,却始终呆在外头,未曾进去,直到那人又昏睡过去,这才露面。

周大夫忍不住道:“他每回醒来,见了老夫,都问起大人。”

宴云何眼睫微颤,却有些执拗地侧过脸:“总归也没醒几次,周叔你也不必同他说这么多。”

周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药熬好了,已经放在桌上,你先进去给人喂下吧。”

宴云何谢过周大夫,这才放轻脚步,走过那一间间空荡的牢房,抵达深处那间燃着烛光,散发着药味的牢房。

门并未用铁链锁上,只是对于始终沉睡在榻上之人来说,锁与不锁,没有太多区别。

这人甚至不知道,究竟有谁进出过此地。

宴云何来到床前,看着虞钦紧闭双眸,陷入深眠的脸,熟练地端起桌上的药碗,动作轻柔地将人搂在怀中,再把药一口口喂下。

用帕子拭去虞钦唇角的药汁,宴云何躺在虞钦身侧,伸手把人抱着,安静地把脸埋进对方颈项。

虞钦原本的气息已被浓郁药味给淹没,闻着很苦,叫人心头发涩。

宴云何来了这么多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呆在这里,安静地在床上陪着虞钦。

偶尔会帮忙打来水,给虞钦的身体做简单的清理与擦拭。

这人喜洁,在牢中待这样久,肯定会觉得不适。

将虞钦调来这个监狱,虽是成景帝的授意,但肆无忌惮地出入此地,完全不管外界如何猜想,是宴云何的自作主张。

哪怕他每回都是深夜前来,但不代表不会有人知道。

但宴云何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成景帝出乎意料地没出言指责他的所作所为。

成景帝没有说该怎么处理虞钦,但通过这些时日他的试探,以及成景帝的反应,宴云何已经猜到了答案。

宴云何用湿润的帕子擦过虞钦的脸颊时,他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动了动,好似立即要睁开双眼。

不过他清楚,虞钦醒不过来,有几次他都看到虞钦的眼皮在颤动,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竭力地想睁开眼,但很快又会再次陷入沉睡。

掌下是温热的,有呼吸起伏的身躯。

不是宴云何这段时间的噩梦,那冰冷的,在他怀里咽了气的身体。

每一夜他都会梦到在那个帐营里,虞钦抬起火铳。

有时是梦见有人抢在他前面,一刀刺入了虞钦的胸膛。

有时候又梦见虞钦入了狱,等待他的是秋后问斩。

虞钦为什么会用那个火铳,宴云何在看到的那瞬间便知道了。

因为如果帐营里,有谁能阻止那时候的虞钦,就只有宴云何。

最熟悉火铳,也是最明白该如何中断那个火器的人。

宴云何被排除在谋划外,又被安排了一切。

这个安排他的人,包括虞钦。

该有多心狠,才让他来为这一切划下句号,让他来阻止这出明知道是送虞钦到绝境的戏码。

虞钦若是死了,他便是杀了虞钦的那个人。

砍在火铳上的刀,亦是劈入他心头深处,绞得鲜血淋漓,伤得体无完肤。

宴云何睁开眼,哪怕他身边的依然是虞钦,可是噩梦依然不会放过他。

他撑起身体,在虞钦的唇上落下一吻。

“这一回,不是你抛下我。”

满室寂静。

虞钦猛地睁开眼,他心跳得快极了,思绪仍是昏沉的,他竭力地转过了脸,烛火已经熄灭了。

枕边空荡,好似无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