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羞(第2/2页)

秋辞两根手指夹着烟,嘴唇微微张着,不知是要说话还是要含烟。盛席扉揣测的视线从他的嘴唇移到烟上,看到过滤嘴的表面有被含过的水迹。

秋辞望上来的视线倏然落下去了,像刚从他手里抽走一支烟那样地抽出一张纸巾,抖开,在额头上摁了几下,又略微侧过身去,扬起下巴擦了擦喉咙那里。

盛席扉看着他的手,以为他还要伸进衬衣领里擦更里面。秋辞的衬衣领总是干净平整。但那只看起来很像画画的但其实是弹琴的手只在领口停顿了一下,就绕到后面去了,微垂着头擦了擦颈后。

秋辞将纸巾攥进手里,转过身来。盛席扉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突然明白秋辞刚才为什么侧过身去。

他心虚似的心慌,觉得自己没有礼貌,又想那句话:“秋辞斯文。”还有另一句:“Avery是gay。”或者,“Avery可能是gay。”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盛席扉并不是那种认为沉默就是尴尬的人,但此时这种无声让他越发心慌。

还好秋辞不再看他,垂着眼帘把烟重新含在唇间,略微斜身凑近了些。

盛席扉忙抬起手,一只手护着,另一只手搓动打火机。手指肚竟然打滑了,第一下没打出火,只溅出一簇火星,第二下才蹿起火苗,在风里颤抖地舔上秋辞含着的烟。

火苗在风里抖动,烟头亮起火光,秋辞立刻便转过身去。

盛席扉见他夹烟的姿势不像老烟民,吸气吐气的神态却显出沉醉:深深一口吸进去,半晌才吐出一团烟来。又担忧他的健康了,觉得他抽烟一定是过肺了。

秋辞低头吸了几口,才看过来,见他只是站着,有些意外地问:“你不抽吗?”

盛席扉笑笑,“不抽了,你看这事儿挺逗的,每次从医院出来都想抽烟,但也是从医院出来才想要戒烟戒酒,想起健康有多可贵。”说完他就在心里骂自己蠢了,好像刚才敬烟是要故意害人家。

秋辞也是没有料到他这么口拙,愣了一瞬后忍不住地笑起来,指间的烟在唇畔轻晃:“其实我不常抽。”

看出来了,盛席扉心想,“但是我看你吸得特别深,那样伤肺,你试试只在口腔里停一下就吐出来呢?”

“……嗯。”秋辞依然很听话的,下一口吸进去后刻意留在嘴里,却不受控制地往喉咙里滑,就呛着了。他拼命咳嗽,盛席扉忙拍他后背,拍了一下秋辞就赶紧躲开,一边咳一边拼命摆手,在咳嗽的间隙里艰难地说:“别拍……”

盛席扉无措地站着,见他咳出眼泪,忙又掏出纸巾来,拎出一张等待。

秋辞的咳嗽渐渐平息,接过纸巾,气喘地擦眼睛,擦了几下,抬头看盛席扉。眼睛咳得红红的,鼻尖咳得红红的,嘴唇也咳得红红的,让声音听起来也像是红红的了,“咳嗽的时候不能拍,越拍越难受。”

盛席扉抱歉地挠了下头,“哦……我是前阵子给我爸拍痰拍习惯了。”

秋辞无奈地看着他,却忍不住笑了。盛席扉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他没察觉是秋辞把他惯成这样的,直接从秋辞手里拿过烟,走到垃圾桶前按灭了,扔进去。秋辞的视线跟着他,见他歪了下脑袋,有些天真的动作,皱起的眉头也像是小孩子式的小小烦恼。

他回到秋辞身边,向秋辞摊开一只手:“傻了我,还得跑一趟。”

秋辞觉得是自己傻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低头傻乎乎地看他的掌心脉路分明的掌纹,发现和自己细碎的掌纹完全不同。

掌变成拳,拳头里又弹出一根食指,指指他没夹烟的那只手。秋辞呆呆地把自己的手抬起来,也是只拳,这才想起拳头里握了团纸巾。

大手又摊成掌,在他的拳下颠了颠。秋辞像玩儿石头剪子布输了,愿赌服输般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那只手上。

盛席扉收拢五指,把纸团握住,秋辞心里扑腾了一下,这是他擦过汗的。

突然想起小时候被要求读《红楼梦》,好像是在初一,要不就是初二。他在那方面晚熟得厉害,宝玉初试云雨情都没读出什么,却唯独在看到宝玉用湘云用过的洗脸水洗脸那段时莫名害羞起来。到现在都记得那种脸上突然发起热,心脏也“砰砰”跳得冲击耳膜,好像偷偷做了天大的坏事。

那时他不懂自己为什会害羞,也不敢问家长。时隔十几年,这会儿懂了。

盛席扉迈着大步第二次走向垃圾桶,秋辞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来,把脸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