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2页)

“可我来都来了。”阿朝不愿意走,她从怀里掏了掏,骄傲掏出两支棕褐色的糖块:“当当当,我来给你送糖。”

褚无咎看着,是秋梨膏糖。

他手中的笔顿住,原本不耐烦想让她快走的话凝在嗓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突然特别想吃糖。”她小声叽歪:“陪我吃一会儿吧,就吃一会儿。”

褚无咎沉默半响,放下笔起身走过去,阿朝高高举起一支隔窗递给他,他顿了会儿,才慢慢伸手去接。

两个人的手指在柄杆处不小心碰到一起,像触电似的,都无意识地蜷了蜷指尖,阿朝主动先松开手,毫无异样地对他笑嘻嘻:“这可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是不是也很好吃。”

褚无咎冷淡说:“我不喜甜食,吃不出区别。”

“都这时候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还非得气我。”阿朝哼一声,在自己那支糖块大大咬一口。

她含着甜滋滋的糖块,抬起头,就能看见月亮,那一弯月牙高高挂在夜空中,明亮又美丽。

她突然说:“褚无咎。”

“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无论明天会发生什么,无论以前别人说过什么,无论未来谁会说什么。”

她说:“但在我心里,能认识你,从来是一件特别高兴的事。”

褚无咎垂眼看她,他的神色说不上惊喜与高兴,只是终究渐渐比往日柔和。

他的神经实则已经紧绷到极致,这数百年的筹谋将在明日倾力一搏,明日杀魔君、吞噬魔种,他也许会成功,更也许会入魔、化妖,也许甚至会死,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绝不可能后退半步,要么他死在昆仑,要么他必将成为这片乾坤大地的帝主。

他的心绪扭曲而复杂,平静的皮囊下,他压抑着极度暴虐与亢奋的戾气,他的野心,他的欲望,没有人可以懂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懂他,可在这样的深夜,听见她这样的话,他的心还是会缓慢轻微地颤动。

他有九分九的时候想掐死她,但总有那么一刻,他知道,她对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嗯。”他冷淡说:“我还没死,不必你来这里与我流露真情。”

“……”

阿朝弯下腰,捡起块小石头,一把向他扔过去。

褚无咎侧身让开,脸色黑下来:“衡明朝!”

“你闭嘴吧!”阿朝大声骂:“我真是闲得来跟你说这些废话,对牛弹琴!混蛋,再见!我走了!”

她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她在夜色中跑着,风吹起她大红的裙摆,吹过她发髻别的玉簪。

今天有月色、有烛光,可夜太深了,他心不在焉,一点也没注意到。

阿朝跑着跑着,渐渐慢下来,她往前走,把手里的秋梨膏糖咬在嘴巴里,然后取下发簪,看着掌心玉簪花瓣被雕刻的生涩却柔和的弧度,她摸了摸,忽而笑了起来。

兰因絮果,造化弄人。

这就是天意。

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这一夜过去,她终于可以踏实地、完全地死心了。

前面有一片小湖,她走过去,弯下腰,捧着玉簪慢慢放在水中。

水光粼粼,月色映照玉色,一如往昔的光华明亮,好像还是许多年前,她在热闹的船市上高兴咬着膏糖乱转,就感觉鬓角一凉,被斜插一支清凉细润的花簪,她扭过头,长身玉立的少年负手站在身旁,垂眸清冷又柔和地凝望她。

再也回不去了。

她松开手,看着它从掌心慢慢跌落。

从此以后,她只有明日,再没有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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