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3/3页)

仲长狸正在门口抖油纸伞上的水柱,“你住得了,我自然可以。”

随之游扬起眉头,“你说反了吧。”

仲长狸也学着她扬起眉,“你觉得是,那就是。”

她又道:“进门槛过院子两步路就到房间了,何苦抖水,打着伞进去呗。”

“但是不抖一下,这水柱打湿身上很难受。”

仲长狸仿佛有自己的坚持一般,抖伞抖得毛绒绒的大氅也一晃晃的,乍一看像是动物甩毛。J?G

随之游一时间只觉得可爱,她笑吟吟地,直接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油纸伞,换了只手牵住他。

她握着伞的手背在身后敲着地,一手牵着仲长狸,冒着雨慢悠悠走在细雨中。

佣人们走的时候早就在周遭点燃了灯柱与灯笼,黯淡的光芒中,雨轻轻飘落。

仲长狸在她身后走着,看着她清瘦挺直的身影,又看见她握着油纸伞的莹白指节。

他轻轻挣脱了她的手,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她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挣脱一般,仍悠然自得地走着,伞尖还在敲地。

三步后。

仲长狸看见她终于回过头,雨珠飘落在她清冷的面容上,她含着点笑,像在揶揄,又像在无奈。

随之游说:“又怎么了我的主子?”

她看见仲长狸伸出指节,往一边指了指,道:“你听过一句诗吗?”

随之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暗夜中,雨下,隔壁院子的梨花颤颤巍巍抖动着身躯,美得脆弱至极。

然后,她听见仲长狸话音含情带笑:“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什么带鱼。?S?

随之游奇怪地看仲长狸,却先看见他仍是在笑,但雨珠落在他发丝上,眼睫上,脸上,乍一看竟却也似流泪一般,衬得他风流漂亮的面容愈发郎艳独绝。

恍惚中,她觉得她好像听过有人念过这首诗,又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首诗。

但她怎么也想不出来什么,就问:“春带鱼和一般带鱼有什么不同吗?”

仲长狸也想了下,“没吃过,不知道诶。”

随之游道:“那你说什么春带鱼?”

仲长狸:“刚刚我觉得这样我比较好看,想让你回头看我。”

随之游:“是挺好看的,下次别了,赶紧进去吧,冻死了。”

仲长狸很是矜贵地伸出手指,“带路。”

“行了行了,知道了。”随之游一把握住,拉着他进屋了,“下次直接说,让我回头看看你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我就回头了,在哪里磨磨唧唧什么。”

仲长狸打着折扇,端得一份好派头。

他道:“我刚刚在决定一些事,一时失神。”

大约是关于呈递贪腐名单的事情吧。

随之游便问道:“那你做好决定了么?”

仲长狸笑起来,“做好了,刚刚用你回不回头打赌做决定。”

随之游饶有兴致,问道:“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仲长狸笑眯眯道:“你不知道么?听闻世间人只有在做赌徒时,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随之游感觉有些道理,却也说不出来,便不再说。

仲长狸望着她,仍是笑。

他想,她应该不知道,三步路的距离,半分钟的时间,却已经足够让他祈求二十七次。

回头吧。

回一次头。

只要回头了,就证明这一次,他将要做的事情,是对的。

很多赌徒尊崇狐神,总觉狐神比其他神更容易实现他们的愿望。

但他们焚香供奉时应该没有想过,狐神自己的愿望也需要祈求,甚至和孩童在心里想着“打个赌,如果小花家里的树结果子了,就代表夫子不会来学堂。拜托拜托,一定要结果,结了就是我赢了,赢了夫子肯定不来!”时拥有如出一辙的虔诚。

——以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跟自己、跟运气、跟未来打赌。

“轰隆——”

两人进入房间时,天空一道雷电闪烁下来,墙边梨树哗啦啦被吹下一大片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