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郑家的书生(第2/2页)

“你觉得我们陆师有把握将汉洲那几个据点拔了?”郑芝龙问道。

“西人的马尼拉那般坚固,还不是被我们攻破了。”郑芝豹说道:“汉洲人修建的据点,难道还能比马尼拉更加坚固,防御更加严密?”

“曰文(郑芝豹的字),我们郑家近年来的火器,是谁提供的?”

“……汉洲。”郑芝豹迟疑了一下,说道:“那又如何,我们背靠大陆,有的是人,可以凭借人数优势,将他们困住,不信攻不下来。”

“若要真的攻汉洲的几个据点,你觉得我们郑家要花费多大代价?”郑芝龙摇摇头说道:“要是将汉洲人逼急了,他们与荷人勾连,共同对付我们,那又该如何应对?”

“……”郑芝豹顿时语塞。郑家这几年与汉洲隐然是盟友关系,共同压制巴达维亚的荷兰人,使得郑家几乎垄断了绝大部分的日本、朝鲜的海上贸易,甚至还将荷兰人对大明货物的需求供应,也掌控在手里,赚得盆满钵满。

若是,与汉洲翻脸,将对方逼到荷兰人那边,联合起来对付郑家,虽然背靠大陆,不至于被两家击败,但要是被对方频繁袭击海上的贸易船只,那生意就没法做了。要知道,郑家往来日本、朝鲜贸易的船只,可都是吨位不大,火力也较弱的中小型海沧船、飞鸟船,以及众多的福船。三五艘船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方一艘六百吨左右的武装商船对手。

仔细想来,郑家要对付汉洲的最好机会,其实就是汉洲在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发生战争的三年期间。那个时候,郑家如果在大明沿海对汉洲移民船只进行封锁堵截,再加之荷兰人又对汉洲本土进行的封锁,如此一来,必然会让汉洲陷入一种非常艰难的处境。不说能彻底击垮对方,但至少会延缓或者迟滞汉洲实力的进一步增长。

“父亲,三叔。”坐在郑芝豹身边的那名年轻人轻声说道:“我观汉洲近年来在大明和南洋之行事,似乎只在意往来大陆转运移民,对大明、日本、朝鲜等地海上贸易,也未曾流露出染指意图。此举对我郑家而言,可谓喜忧参半。”

“福松,汉洲专事移民,于我郑家,何为喜,何为忧?”郑芝龙含笑看着那名年轻人。

被郑芝龙称呼“福松”的年轻人,为其长子,即名为福松(郑森,亦即后世称之为郑成功),今年已满十八岁。天启四年(1624年)出生在日本肥前国平户岛上的川内浦千里滨。六岁时,郑芝龙受明廷招安任官之后,才被接回泉州府安平(原福建省晋江县安平镇,现安海镇)居住读书。崇祯十一年(1638年),考中秀才,又经考试成为南安县二十位“廪膳生”之一。去年,迎娶福建泉州惠安进士礼部侍郎董飏先侄女董酉姑。

郑福松朝父亲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汉洲往来大明,不为经济,专事移民,此举于我郑家而言,避免了相向竞争,分我海贸之利,可谓之喜;但汉洲既然不为经济,只为移民,我郑家若要与其背向而争,其中损益,必然为我郑家为重。但我水陆两师数万军队和众多杂役船工,还有台吕两地移民,每日靡费巨万,少了几分海贸之利,恐于诸多事务难以为继。”

“可有应对之法?”郑芝龙点点头,继续问道。

“我郑家占据台、吕两地,已据有汉洲移民路线之要冲,加之对大明沿海之绝对掌控,汉洲若要移民,自然会仰我以鼻息。”郑福松说道:“但若我郑家以此要挟汉洲,必然会激怒彼辈,或与我郑家交恶相争。甚至,诚如父亲所言,勾连荷人,共伐我郑家,断我海上之利。”

“昔日,父亲受召,镇守福建,助朝廷靖平四海,得此显贵地位。而那汉洲偏居南方大陆,物产不丰,人口不裕,却私自建章立制,妄自称王。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人窃据高位,必然惶恐。若父亲上奏朝廷,加以招安册封,以为大明藩属,汉洲必然感激涕零。既然,以后同属大明治下,汉洲亦尊大明号令。我郑家,即可代大明朝廷,于海上对汉洲约束一二。”

郑芝龙听罢,先是呆了一阵,随即看了看旁边的郑芝豹,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傻儿子,读书是把脑子读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