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8页)

“没想到,你还是牙科大夫。”韩山东重新打量了一回夏家河,眼神里带着钦佩。

夏家河跟江桂芬嘀咕了几句什么,江桂芬掏出几张纸币给了夏家河。夏家河递给韩山东,说:“把怀表修一修,别再耽误事儿了。”韩山东推脱着死活不要,夏家河把钱硬塞进韩山东兜里。

王大花实在走不动了,毕竟她是个女人,一路上忍饥挨饿,不但体力跟不上,还有的就是一路上的担惊受怕。

天早就黑了,她却一直走着,白天赶路太招眼,一有个风吹草动,她就拖着钢蛋藏到路边,犹如惊弓之鸟。借着月光赶路,虽然山路上不大清晰,却让她踏实了不少,山谷里只有王大花拖沓的脚步和驴蹄子敲击土路的声响。后半夜,山涧里开始返潮了,湿漉漉的潮气夹杂着冷飕飕的秋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把王大花原本被汗水浸透后变得黏糊糊的衣服弄得发硬,贴在身上,越发地凉。王大花牵着毛驴,领着钢蛋,困乏不已,她再也走不动了。她想找个避风的地方和钢蛋一起先安顿一下,王大花抬头四望,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间不大的破庙。

王大花拖着驴,领着钢蛋来到了庙前,她把驴拴在庙门口的一棵老树上,故意把绳子拴长了一些,好让牲口能多吃几口周边的草。然后把钢蛋从毛驴上抱下来,背在身上。王大花推开庙门,旧庙显然荒落了很久,到处织结着蛛网。王大花找了处平整的地方,从包里取出几件衣裳,垫在地上,把钢蛋安置好。

王大花睡得很浅,尽管很累,但是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迷迷糊糊中,王大花听到外面的毛驴突然叫了起来,王大花睁开眼,就看到有人推开了庙门。王大花立即起身,一个黑影摸摸索索地进来了。王大花的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块石头,这才叫道:“谁?”

“哟,住上人了。”黑影吃惊不少,听声音岁数不大。黑影说:“我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想歇个脚。”

“货郎?咋连个挑子也没有?”王大花疑惑。

“在门口哪。”货郎指指外面,就出去了。少顷,货郎挑着担子进来,挑子架上,果然插了些小杂货。货郎看了眼睡着的钢蛋,说,“还带着个孩子,这是去哪儿呀?”

王大花没回答。

“这世道不安宁,你们娘俩出门可得当心点。”指指外面,“驴不错,一看就是好脚力。”

王大花一直警觉地盯着货郎。借着月光,王大花看出货郎的岁数确实不大,应该也就二十出头。

“你们娘俩睡这头,我睡那面,打个盹,一会儿该天亮了。”过去,将挑子放到一旁。收拾了个地方,铺着干草。

王大花死死地盯着货郎。

“这方圆十里地,也没个村子,真是不方便。”货郎扭头看着毛驴旁边的东西,又道,“东西不少呀,还有被褥,这赶上搬家了……”

“串亲戚。”大花说了一句。

“听大姐的口音,像是花园口的?”

“你咋知道?”

“整天在乡下转,你一张嘴,我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们娘俩这是……去大连吧?”

王大花没接话。

货郎自顾自地说:“去大连,得从城子疃走吧?带通关证了吗?”

“要是没有呢?”王大花问。

“那可过不去。”货郎说,“我倒是三天两头进出大连,有时候过关的证丢了,就找村里的人帮着办一个。这手头,还真攒下两个。”

王大花一喜,说:“那大兄弟,你能不能……”

货郎犹豫着,不说话。

“大兄弟,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娘俩吧,我男人叫日本人害死了,刚走没几天,我也是走投无路,才上大连投奔亲戚。家里的钱,都打发了我那个死鬼男人了……”王大花抹着眼泪说。

货郎看着熟睡的钢蛋,叹了口气,说:“孩子这么小……算了,你拉扯个孩子也不容易,这么着吧,咱们也算有缘。那个证,给你啦。”

王大花惊讶道:“不要钱?”

“咱也算有缘,睡到一个庙里……”货郎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尴尬,忙说,“我这话说的,你别挑啊大姐。”

“没事没事,咱是有缘,有缘!”

王大花这下心里踏实了,她想着孤儿寡母到了大连以后的日子,心里又充满了希望。王大花还想问问大连城里的情况,但货郎那边已经响起了鼾声。王大花松了口气,敢情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呢,这么想着,自己也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却不见了货郎和他的挑子,好在毛驴和筐里的东西都在,王大花这才松了口气。钢蛋身旁,堆了不少零嘴,还有一卷钱和两张通关证。

王大花牵着毛驴上了大路,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突突的汽车声,坐在毛驴上的钢蛋大叫:“娘,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