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哪个虫儿敢作声(第3/5页)

孙光宪高唱刘禹锡的‘谩读图书三十车,年年为郡老天涯。一生不得文章力,百口空为饱暖家。’

卢琰则接口唱道‘绮季衣冠称鬓面,吴公政事副词华。还思谢病吟归去,同醉城东桃李花。’

一曲唱罢,卢琰喟然叹息,“刘户部仕途不如意,尚且可醉眠东城桃李花。

我等生于此乱世,上有割据之主,下有剪径之贼,稍有不慎就有血光之灾,哪里还能眠。”

孙光宪点了点头,“我观此史记后传与汉书,班叔皮与班孟坚父子虽然对人物各有臧否,但字里行间的鸿鹄之志,身为大汉子民的自豪之情,却是相同的。

班叔皮二子,长子班孟坚曾随窦宪北击匈奴、勒石燕然。次子班定远自不必说,威震西域数十国,此大丈夫所为,实在令人羡慕啊!”

说罢,孙光宪一口喝完碗中的江陵春日风,洁白的酒液,顺着胡须不停的往下流,孙光宪突然扔掉手里的筷子,长叹一声。

“宁知获麟之笔,反为倚马之用!”

麟笔出自孔子做春秋,绝笔于获麟。后世多用麟笔指代史官之笔,为国著史的时候,也经常引用麟笔二字。

孙光宪在这里自称获得了麟笔,实际上是在说,他有如同班固一般,为先汉这样的大朝,修国史的能力。

而倚马是指倚马之才,说的是东晋桓温北伐,时袁宏从征,桓温命袁宏做露布文,袁宏就在马前创作,手不辍笔,须臾之间就写完了满满七大篇,后人常用倚马之才,来比喻才思敏捷之人。

但是在孙光宪这里,却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孙光宪真正的着力点在东晋不过是偏暗政权,桓温只是悖逆权臣。

这与孙光宪所处的南平还是有共同之处的,南平偏暗割据几十年,又实际上是独立一国。

卢琰听了孙光宪的长叹,心里顿时明白了,孙光宪哀叹自己有为大一统强盛王朝修史的能力,却无奈只能在南平这样的小小割据政权做个马前行文的掌书记。

但是,事情发展的如此之快,卢琰却有点不好接话了,原本他的想法,是到南平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诱之以利说服孙光宪投靠。

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孙光宪才思敏捷、为人有雄辩之才,卢琰担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项上,他反倒说不过。

而诱之以利也不行,因为很明显,孙光宪此人有大志,除了嗜诗书外,并不怎么爱财。

说哀叹的也是壮志不能酬,而不是没有高官可做,贸然用高官厚禄来引诱,反倒可能激起孙光宪的反感。

这边卢琰稍微卡了一下壳,孙光宪就看出端倪来了。

因为卢琰要真是如他所说,是因为曾经侍奉过郭威,以至于不被周天子所容,只能南下求活。

那么遇到他孙光宪这样的长叹,应该是感同身受,马上跟着一同叹息,而不是现在这样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以至于语塞。

轻轻摇了摇头,孙光宪把卢琰不久前送给他的名为无暇的玉佩,拿了出来,他看着卢琰说道。

“此玉不负无暇之名,通体乳白不见一丝瑕疵,玉面隐有华光流动,那是上品中上品。

寻常人得到一小块就足以传世了,何况这样一大块,堪称无价之宝啊!

某虽身在荆南偏僻之所,但也知道河东多年战乱以后民生凋敝、财源枯竭,刘河东为了与周天子相争,早就罄尽府库了。

而此等美玉,自大朝衰微,吐蕃切断河西以来,中国就再难以出现,因为此羊脂白玉,几乎都产自安西于阗国。”

说到这,孙光宪目光如炬,灼灼的盯着卢琰,“天下间,能以这样的珍宝赐给臣下,而没有丝毫不舍的,唯有那位以大唐忠臣后人自居,高举忠孝节义,得万金不足喜,得人才而欢欣蹈舞的大周绍明天子吧!”

卢琰心头一紧,先赶紧是竖起耳朵听了一下,门外照样一片寂静,没有甲兵武士走动的声音。

他方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后迅速做出了决定。

卢琰站起身来,对着孙光宪施了一个弯腰过膝的大礼,随后挺直腰杆轻声说道:“孟文兄果然是荆南大才,慧眼如炬。

不错!弟确实骗了兄长,弟在河北贝州时,就已经投靠了大周绍明皇帝陛下。

圣人不以卢某曾经逆附刘知远,反而在奏对之后,对某礼遇有加,这方名为无暇的白玉,就是那时候赐下的。

此次到荆南,更是卢某主动请缨,因为弟在北国,也听闻过孟文兄的大才,断定兄长更明白天下一统的大势所趋,所以斗胆前来游说。”

听到卢琰承认,孙光宪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来回走动了两步。

“你卢文炳还真是好大胆,你知道不知道某只要一声令下,就能让你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