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4/4页)
他并不觉得这是他的疾,回忆怎算疾呢,不过是一段让人压抑,又不愉快的记忆罢了。
可如今当戚延想再问一遍那个女医,心疾以何药医时,那名女医早已在当年辞官隐去了。
而如果,这些回忆能算他的疾,那他给温夏的回忆,算不算是她的疾?
因温立璋而迁怒她,他自认他没有错。
可如今他既决心接受她,才想,她本也无错啊。
所以这一路,他尽量为温夏安排周全,为了让她能沐浴,不觉得耗费的一点内息算什么。
可回到皇宫,青州繁华如织的上元灯节,好似如幻梦一场,摆在眼前的,皆才是现实。
无数火烛安静燃烧。
戚延在石阶上坐了许久,直至收回僵硬发麻的笔直长腿,撑着案台才勉强站起来。
昂首凝望石壁上父皇温润眉眼,戚延无声静立许久,心间终仍有愧。
就好似他接受温夏,便是否认了他抗争的这么多年,否认了父皇受过的伤害。
离开皇陵,马车没有驶回皇宫,而是云宅。
小巷仍不同车马,戚延下车慢行,夜深人静,巷中已无孩童嬉耍。
小厮在陈澜的叩门声中躬身相迎。
云桂本已入睡,披了外袍来叩见戚延,恭敬将他领到炭盆前。
屋中很安静,戚延坐在上座的太师椅上,云桂坐在下方,见他杯中茶没了,细心示意小厮给续上。
戚延一直都在喝茶,杯中茶汤饮尽的时候,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懒漫转着那青色茶杯。他这样不言语时,皆是心事满腹时。
云桂终轻声开口:“皇上,奴才听闻您将皇后娘娘接回宫了。”
转动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戚延淡道声“嗯”。
云桂笑道:“这是好事,奴才已不是御前的人,本不该多嘴,可奴才想,您犯不着为这事苦恼。”
戚延抬起安静的眼。
“您是敬爱先皇的,也心疼先皇,可先皇也心疼您。”
“太子妃是先皇为您钦定的,您对皇后好,无人有道理质疑您,您也不用质疑自己。”云桂道:“先皇没有认为他受了委屈,先皇不介意,皇上为何要介意呢?”
这话本不该由云桂说,说完这句,云桂便垂下头去。
戚延转动青色茶杯的手忽一下停在这句话中。
他虽明白不是这个道理,也似乎终在这寂寂长夜中默允了这道理。
……
戚延离去后,小厮收着案上残茶。
云桂也起身走出正厅,廊下,小小少年揉着眼睛。
云展松开揉眼的手,喃喃道:“爹爹,你去何处了?”
云桂脸色一变,上前慈爱笑道:“不是说了跟义父再亲也不能叫爹爹,要叫义父么。”
云桂牵起云展的手回屋,只是想起方才帝王一双寂静却难过的深眸,终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