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2/3页)

家里的早饭一向简单,有煮的稠稠的,粒粒开了花的白米粥,还有些咸口的包子点心,香甜松软的栗子糕是给怀安准备的。

云苓去怀安屋里叫他起床,半晌都没有出来,天冬感到奇怪也跟了进去,又过了半晌,两人一起从屋里出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聿问。

云苓踟蹰着开口:“安哥儿说他不想委屈自己,他要睡到……地老天荒。”

沈聿深吸一口气,看了长子一眼,怀铭立马会意,挽起袖子进了西屋,话不多说,直接将赖床的小孩儿从床上拎了起来。

怀安凌乱的头发飞起一绺,睡眼惺忪的发懵。

怀铭让郝妈妈赶紧来帮他穿衣裳,转身出去,他去学堂可要迟到了。

春寒料峭,怀安乍一离开温暖的被窝,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瑟瑟缩缩的说:“我就知道……大人说的话……一定不能当真!”

……

进入诏狱的第一日,陈充并未受刑。

锦衣卫指挥使曹焱接下这三个烫手山芋后,就将人投入诏狱不审不问,能拖一时是一时。

次日,城楼上敲响了五更鼓。

小阁老吴琦神色嚣张的来到北镇抚司,要求他对陈充等三人重刑严审。

曹焱表面客气,心里却恶心透了——真当我北镇抚司是你家开的?!

吴琦前脚一走,曹焱将鞭子往水桶里一扔,让人提了出去。

曹焱出身名门望族,干的虽是鹰犬勾当,却还是很在意名声的,至少要为家族的未来考虑。

他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世上哪有长盛不衰的宠臣?吴阁老日薄西山,他不是看不出来。

他依照上书的时间顺序,先问陈充。

陈充也确实没什么好招供的,非要让他交代幕后主使,那就只能说是神仙托梦了。

曹焱冷笑:“什么神仙?也是红袍红帽的白胡子道人?”

陈充道:“哎对对对!”

曹焱:……

再去问庞潜和杨璠,这两个就更有趣了,曹焱说他们结党,他们矢口否认。

“我们各上各的本,怎么能叫结党呢?”

曹焱问:“既然不是结党,为什么同时上书?”

二人的回答如出一辙:“因缘既会,心有灵犀。”

曹焱左右撬不开三人的嘴,只好拿着三份供状进宫,试探皇帝的态度。

皇帝一目十行的看完,都气乐了,留下所有供状,摆手让曹焱出去。

冯春送他离开大殿,曹焱面带疑惑的请教:“陛下是什么意思?那三个人还审不审?”

冯春道:“咱家也不知道,收下卷宗,应该是可以结案了吧。”

“啊?”曹焱嘴角一抽,以这个结论结案,日后真的不会被同行嘲笑业务水平吗?

……

三日后,北镇抚司结案。庞、杨两位言官充军发配,陈充罚罪为民,限期离京,遣返原籍闲住。

与过往弹劾吴浚的仁人义士相比,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圣意已悄然改变,对于吴家父子来说,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天底下痛恨他们的人太多,既然弹劾他们父子不再是必死无疑的,一定会有更多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吴阁老入宫,第三次向皇帝乞骸骨请求致仕,第三次受到慰留,当然,这是正常流程。不正常的是皇帝看到吴浚因为妻子重病失魂落魄的样子,不但赏赐了丹药补品,还下了一道严旨,再敢有弹劾吴浚者,立死。

吴阁老感激涕零,正要告退之时,皇帝忽然对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

很直白的告诫,表明皇帝已经烦透了贪得无厌麻烦不断的吴琦,到现在还放任他逍遥自在的搞事情,全是看在吴浚的面子。

可是吴阁老夫妻二人晚年得子,视如珍宝,即便口应心应,也根本做不到弃儿子不顾,他弃了吴琦,楚氏也不答应。

皇帝的一道旨意再次束缚了郑迁的手脚,郑迁也早有预料,皇帝给他留了几分薄面,一定要再给他上一层枷锁,免得两方正面开撕,相互弹劾,给皇帝带来更多麻烦。

皇帝如今只想静静的成仙,最怕麻烦了。

……

沈聿带着全家去陈宅,沈宅上下并没有沮丧之色,毕竟诏狱走一遭,能囫囵着出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姑嫂二人见面,难免潸然泪下。

沈聿站在下首劝慰母亲和舅母,陈充对他说:“你让她们说一说吧,离开京城就说不上话了。”

沈聿回头看舅舅,一身鼠灰色的细布棉袍,像个朴素的教书先生。他还真打算回乡设馆,收上十几个蒙童。

沈聿心里不是滋味,只是说:“舅舅,再严寒的冬日也总有过去的一天。”

陈充摇头笑笑,挽起袖子,露出半截小臂,一面整理堆满院落的书,一面口中哼唱:“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