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2/3页)

他到底在做什么神秘的东西?谭音不多的好奇心完全被他勾引出来了,难道真的是做个机关人?可他什么都不懂,怎么做?她恨不得把他放在卧房门上的那个仙法打破,钻进去看个究竟。

不好不好这样不好,谭音忍耐地端着香饼回到二楼房间,又继续废寝忘食地做那个机关人。

*

这个机关人比谭音想象的还要费时间与功夫,在仙家洞天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她才堪堪完成最后一道步骤。

她仰头看着这与真人一般身高体型的机关人,心里像以前一样,充满了成就感,但似乎还不单单是成就感,她亲自动手,一刀刀细心雕凿出的轮廓,一笔笔画出的眉毛,当初做的时候心无旁骛,如今做完了看着它,她心里竟是说不出的滋味。

它眼睛用得是最名贵的黑宝石,皮肤是她一点一点打磨光滑平整,头发用得是真人的长发,是她一根根贴上去,挽成发髻。

谭音盯着它看了很久,心中那股说不出的澎湃感觉渐渐安静下去,她取过挂在衣架上早已准备好的白衣,替它悉心穿戴完毕,映着雪色,它眼眸中波光流转,长发垂肩,面色如玉,与真人一模一样,好像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似的。

谭音再一次看得入神。

为什么会做成他的模样?她自己不能解释,就像是当初下意识地将源仲护在身后一样,她做这个机关人,也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甚至完全没有考虑过要做成其他人的模样。为什么为什么?她说不出所以然,她活到现在,还是无法像了解工匠技巧一样了解人心,她连自己的心也不能够了解。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发出一个无声的叹息,取了一根青铜棒,摞起它的袖子,在它手肘处赫然有一个小小孔洞,将青铜棒插_入,转动十圈,机关人浑身一震,发出特有的咔咔声,在屋内没头苍蝇似的绕了几圈,紧跟着又停下,转过身来望着谭音,双目湛然若神,再也不辨真伪。

“有礼了。”它双手合十,向谭音行了个礼。

谭音笑了笑:“走,咱们下去,给他一个惊喜。”

辰时过二刻,这个时辰源仲一般在撷香林采香料,谭音带着机关人静悄悄地出了门,一路沿着积雪的湖边慢行,大雪纷纷扬扬,已经下了一夜,现在还没有停的意思,不过路上积雪并不深,路旁正有个木头人拿着扫帚绕湖边辛勤地扫雪,想必是源仲一早弄的,他早已学会怎么操纵这四只木头人。

撷香林一片银装素裹,源仲没有撑伞,正弯腰拨开雪,寻找已经成熟却尚未采摘的茅香。忽闻身后一阵踏雪之声,他笑眯眯地转身,道:“今天怎么舍得从你那个破屋子出来……”

他没说完就愣住了,站在背后的不是谭音,而是一个白衣男子,手里撑着一把紫竹骨纸伞,伞面压得极低,挡住了他的脸,只能看见垂在胸前的漆黑长发。

“三千世界银成色,十二楼台玉作层。今日难得这番大雪,不知兄台可有兴致与我共饮一杯?”

说话声低沉,却又带着一丝清朗之意,极其十分特别耳熟。

源仲呆了一瞬,不说话只盯着他看,来人身高体型都很眼熟,伞面依旧遮挡容貌,一袭白袍被风雪吹得翻卷翩跹。

“兄台不说话,想来是小弟唐突了。”白衣人笑了一声,“小弟献上歌舞一阕,博一笑耳。”

说罢那把泼墨山水的纸伞为他轻轻松开手,瞬间被风雪吹了很远,伞下的人面色苍白,眼尾上挑,面上似有冷漠之意,然而双目却微微含笑。源仲一看清他的脸,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猛然指着他,目瞪口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衣人双手合十,忽然长袖一卷,且歌且舞起来,动作雄壮有力,歌声浑厚高亢,唱的还是那首他耳朵听出老茧来的《简兮》。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他的长袍下摆将地上的积雪拂散开,而此刻雪越下越大,他又是白衣,一时竟令人看花了眼。

一曲歌舞毕,白衣人合十行礼,道:“献丑了。”

源仲瞠目结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高声道:“姬谭音!死丫头!出来!”

叫了两遍,没人理他,源仲眼尖,早望见老远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面,死蠢死蠢的模样。他拔腿就往她那里快步走去,谭音远远地见他气势汹汹,好像脸上的表情还不是她预想中的高兴,不由有些发愣,眼怔怔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然后、然后他伸出手,狠狠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你昼伏夜出三个月,就是做的这个?”源仲面色古怪,指着林中第二个惟妙惟肖的“源仲”,半天才问出一句。

谭音捂着脑门子点了点头,见他神色怪异,她不由喃喃:“你、你不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