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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耸耸肩,说:我不在乎。我常常错过末班车。

那我呢?我其实已不怎么恐惧,可我不能不装得恐惧。我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装蒜。难道我不是在十四岁时就独自在深夜站过若干班岗?十八岁的我,难道不是独自押车,车上满载着年轻士兵的尸体?我说:能帮我想想办法吗?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信任得过分了。因为信任便是压力,再邪恶的动物在信任的压力之下,多半不会乘人之危。我的故作弱小,故作轻信使这黑衣男子绝不占我便宜。

他笑笑:你这么害怕?他认真起来,打算为我独当一面了。下车你跟着我就是了,他说,其实我们这样的穷光蛋,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没什么可失去的。

他连续用着“我们”。穷光蛋识辨穷光蛋总有好眼力。这大概是为什么我一上车就看上了他,迅速在他那儿找到了认同感。

车这时向前踉跄一下,又向后来个趔趄,不动了。喇叭里传出口齿不清的声音。终点站到了……别忘了检查您的随身物品——提包、帽子。晚安,诸位。

我忽然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里昂。他定定地看着我——

似乎必然有一场悲惨的失散,至少得有个名字去开始广漠的苦寻。

然后我告诉了他我的姓名。

他看着我:你没有英文名字吗?

我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