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重新出发(上)
那之后的几个月,陆菲和叶行一直实践着这种向心力的凝聚。
从香港回到上海没几天,陆菲又出发去参加培训,先搭飞机去西宁,落地之后还要坐几小时的大巴去自治县。
七月的上海已是盛夏,但到了高原,白天不过二十来度,入夜之后甚至降到十度以下。
继续往上走,便是海拔四千多米的岗什卡雪峰。遥遥望去,巨大的山体绵延矗立,洁白的冰川从云雾缭绕的主峰一路蜿蜒而下,像一条静止的大河,在阳光下闪烁着蓝绿色的寒光,一头通往天际,一头直抵山下的荒原。
那里有冰舌、冰塔林、冰裂缝,各种典型地貌一应俱全,刚好模拟极地环境,给科考船员和科学家们做野外生存训练。
陆菲知道这次培训有两个目的,不光学习技能,也要淘汰掉一些不适应的人。
她本来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绝对没问题,尤其心肺功能,要是她不行,还有谁行?
结果第一天坐越野车上到岗什卡大本营,脚踩到布满砾石的地面上,就已经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每吸一口气,都好像被一层薄膜蒙住口鼻,让她那么清楚地意识到氧气的匮乏。
但就在这种环境下,每天还得保持相当大的运动量,学习怎么在冰面上结组行进,模拟队友掉进冰裂缝里,怎么把人救出来。很快就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退出,她头几天也累到虚脱,甚至怀疑自己不行。
教官是藏族人,普通话说得不是太利索,把“上海”和“海上”搞反了,对她说:“你从海上来的,有这种感觉很正常。”
是说岔了,却也刚好切中要害。
过去的几年,陆菲在海上的日子比在岸上的多,哪怕下船也都是在港口城市,吹着海风,经过密密匝匝的街道,穿过钢筋水泥的丛林,走在喧嚣热闹的人流里。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地的另一副样子,跟海一样开阔无尽,一样原始粗粝,却又那么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稀薄冷冽,没有任何多余的味道,不再饱含水分,带着海盐的腥咸。阳光也不再被水汽包裹,变得直接、残酷而真实。
但是星空,星空是一样的。深夜拉开帐篷一角,就能看到横贯雪峰上空的银河,只是比海上的更加璀璨清晰,也少了那种漂荡摇晃的节律。
那之后的一天又一天,她慢慢适应着这个地方,习惯需要主动用力地呼吸,白天走在冰川上,入夜之后在帐篷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她一次又一次地发现,陆地与海洋其实并非一种彻底的对立,反而更像是彼此奇妙的镜像。
两周之后,培训结束,陆菲回到自治县城的招待所,发现叶行已经在那里等她。
这一次换了他来接她下班,也换了她奔向他,将他一下抱住。
她带着他一起跟队友们聚餐,吃的是青海土火锅,一桌人包裹在牛羊肉、孜然和炭火热烘烘的味道里。叶行竟也不觉得什么,拿着酒碗跟大家敬来敬去,听着他们说山上的见闻。
当晚回招待所,所有人都有点醉了。他们俩也不例外,半个多月没见,又舍不得就这么睡了,躺在标间分开的两张单人床上迷迷糊糊地说着话。
叶行问:“这是不是你见过最大的地,走过最远的路?”
陆菲想了想,点点头,好像还真是。
“感觉怎么样?”叶行又问。
陆菲难以形容,像他一样想起他们之间曾经的对话,她对他说,她不上岸,是因为地太大,路太长,人太美。
人大概就是不能随便立flag的,仅仅过去不到一年,一个又一个flag倒下去。
她看着他说:“太大的地到了,太远的路走了,还有太美的人也睡了。”
叶行再一次感觉被调戏,伸出一条腿跨到她这边,利索地钻进她被子底下,动手收拾她。
陆菲笑得满床躲,说:“你干嘛?悠着点啊!当心高原反应!哎呀我掉下去了……”
叶行赶紧把她捞上来,按住她说:“我没那么不行好不好?县城海拔两千四百米不到,正常人都不会怎么样的。”
这下他非得证明给她看了。
陆菲存心示弱,说:“我不是说你,是我不行,刚到这儿的时候头疼了一天,躺在招待所房间里吸氧。”
叶行即刻停下动作,看着她问:“怎么没跟我说?”
陆菲下意识地想要反问,说了有用吗?离得这么远。
实际却是笑了,她也看着他,轻轻道:“我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一定会说的。”
叶行满意了,把她当睡衣穿的大T恤拉拉好,整个人妥妥帖帖地搂进怀里,伸手去关灯。
陆菲偏又要问:“这就睡了?不做了吗?”
叶行服了,低头用吻堵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