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3/3页)

叶开身上披着他的西服,铺天盖地都是他隐约的香水味。这句话和体温、气息一样让他紧张,他支吾着说:“我又没有答应你……”

陈又涵掸了掸烟灰,笑着调整措辞:“我没有正儿八经追过人,要是追得不对,你也要告诉我,不然我就失败了。”

“你当初对他……”

“表白过,喜欢过,没算正经追。我跟他表白的时候他在看一本外文小说——他那时候英语水平就很高,听我说完,他连头都没抬,说,‘知道了。’”

叶开没忍住笑,笑完后回味过一点柠檬味儿:“你记得好清楚啊。”

“是很清楚,因为我们后来就打起来了。”

叶开笑得肩膀发抖:“打赢了吗?”

“两败俱伤,各写检讨三千字。他是优等生,人生中第一回 写检讨,所以还是我赢了。”

“你在他身上没有遗憾吗?”

陈又涵停下脚步。海边风更大,叶开的两手不得不抓着西服领子,柔软的黑发被风吹得乱了,眼神却很通透。陈又涵非常喜欢他这样的眼神,聪明的、矜骄的、自持的,又很平和,没有任何戾气和杂质,只是干干净净地剔透着。他有时候会爱屋及乌地想,瞿嘉还算不赖。

对这样的眼神,陈又涵从来不忍心说谎。

衬衫被风吹得贴上胸膛,后背被风灌得鼓起,整个人气质有种倜傥的落拓。他单手插兜,捋了把头发,笑说:“有喜欢才会遗憾,没有喜欢了就只剩下了释然。”

叶开后来在期末考试的家长会上见过杜唐一回,在学校里,施译在带他重温校园。是施译先看到了叶开,冲他招手,大声喊他的名字。叶开刚从新落成的图书馆出来,冲叶开挥了挥手,看到他身边的那个高大男人。

冰山一样的气质,穿得却很书卷气,白衬衫外面罩一件莫兰迪淡绿色的圆领针织衫,看着像个不苟言笑的学长。

施译很周到地介绍:“杜唐,这就是之前找你签名的叶开。”

叶家的。

杜唐伸出手,是对待成人的社交礼。叶开与他握手:“杜老师好。”

很聪明。杜唐不动声色地想,稍微分神回忆起陈又涵约他喝下午茶的那天。他提起小译的舍友,让他又额外签了一整套的名。陈又涵提起他时神情很温柔,是那种默不作声的、毫无痕迹的温柔。杜唐签得很认真,签完问:“小译的舍友是叶家的,你认真的?”

陈又涵抬眸:“你看出来了?”

杜唐冷冷地说:“看出来不难,看不出来才难。”

“认真的。”陈又涵这才回答他。

杜唐回神,眼神停留在叶开的脸上。干净、内敛的高贵,让他想起叶芝的散文笔触,是自然的、毫不张扬的轻盈的美。他刚才在想叶开会叫他哥哥还是叔叔,毕竟怎么叫辈分都会乱。没想到他叫他杜老师。陈又涵眼神不太好,这回却很在线。就是路有点窄。

他很少笑,此刻对叶开温和地笑了笑,疏离地寒暄,嗓音特别好听:“你好,小译平时给你添麻烦了。”

“杜老师客气了,宿舍里还是施译照顾我多一点。”顿了顿,他说:“谢谢您上次给我签名。”

杜唐勾了勾唇,问:“《聂鲁达情诗》里,你最喜欢哪一句?”

“还没有看完,只记得一句——”叶开看向李花。开得真早,不过一月份就很热闹了,满树的白色小花一簇一簇簇拥在枝头,被风一吹就落了满地。他收回目光,用标准的西语发音念出一句诗:“——你是我每日的梦想。”

“好句子。”

礼貌地告别,施译微抬头问:“哪有聂鲁达?上次签的不是叶芝吗?”

“是聂鲁达,你记错了。”杜唐轻描淡写地笃定。

叶开出校门,陈又涵的车等在路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他来接送上下学?竟然不太记得清了。

像三十七度的水。

会忘了它的存在,但它包裹着指尖时,会感到无可替代的舒服。

他打开车门,往后座扔下书包,冷不丁说:“我刚看到你初恋了。”

陈又涵推他脑门儿:“狗屁。”

“眼光不错。”

车子启动,叶开随手点开一个本地音乐电台。粤语播报声中,陈又涵笑着吁出一口烟,单手打转方向盘,切入寒假接学生放假的混乱车流中——

“能别每天变着法儿夸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