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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他今天好像态度没平常好一样,就不理他。他又匆匆走到店子前面去了,又拿起了电话。这次好像在吵架一样,说话的态度慷慨激昂,而且说的是粤语,但他很快就走出餐馆去打电话去了。

  等他这次打完电话回来,他很固执地叫她不要切了,说你要帮忙就包馄饨吧,不要把手切了。她也很固执地说:“你知道我不会包那种馄饨,你还要我包?”

  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又跑回前面去打电话。她想,一定是有关那个小孩子的,不然他不会这么着急。

  她一大堆胡萝卜都切得差不多了,他才终于打完了电话。她不知道他是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还是给很多人打了一些不太长的电话。总而言之,他看样子是打完电话了,因为他回到厨房后面开始包馄饨了。

  可能她刚才没把那个盖着馄饨皮的湿毛巾盖好,那些皮子有一个角都乾裂了。他看了一下皮子,问:“宾各开台*&*&*U*$%#$?”然后就把馄饨皮扔进垃圾桶去了。

  她没听懂整句话,但她听懂了“宾各开台”几个字,而且猜出他是在问谁把毛巾揭开了不盖好,把馄饨皮都搞得干掉了。她很生气,心想他一定知道是她揭开过的,还有谁会去揭那个毛巾?那他就是在骂她。半包馄饨皮能值多少钱?就值得为了这事骂她“开台”?那不是在骂她“贱人”?

  她这两天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只不知道是窝的谁的火,反正就是窝着火。现在他这样骂她,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声不吭地走到前台拿了自己的小包和车钥匙,就往餐馆后门走,她没看见BENNY。她也不管他去了哪里,径直从后门走出餐馆,开着车走了。

  她茫然地开了一会,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到哪里去,难道现在就收拾东西回B城去?她心里好像很舍不得一样,但不回B城去,又能到哪里去?最后她想到她的东西还在APT里,她决定先开车回到APT里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现在她有APT的钥匙,是老板走时留下的,BENNY给了她。她用钥匙开了APT的门,开始收拾东西,她有点希望BENNY会给她打个电话来,即便不说对不起,只要他叫她不走,她就马上跑回店里去。但他居然没打电话来,那说明他不认为自己骂错了人。

  她的东西大多都还是搬过来时的状况,不是在箱子里,就是在塑料袋子里,她只拿了一些必需品出来,所以很快就收好了。但她一提起箱子往门外走,眼泪就冒出来了,因为她这一走,就永远见不到BENNY了。

  她没想到这次打工会这样收场,也许她不该为他骂她一次就生这么大的气?但她想,我生不生气都没什么区别,过几天咪咪就要来美国了,我总是要离开这里的,走了就走了吧,跟他在一起呆得越久,就越舍不得走。

  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不仅有他的未来,他还有他的过去,她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个过客。他出于同情和天性善良,照顾她,关心她,但她居然对他产生出一些依恋来,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她坐在那里流了一会泪,就跑到老板房间去找了一张纸,想给他写几句话。但她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这几天发生的事把她的大脑搞糊涂了。最后她简单地写了几句,不是写给他一个人的,而是写给他们大家的。她感谢他们这些天来对她的照顾和帮助,说她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然后她落款“傻呼呼的阿姨”。

  她写好了条子,放到老板床前的桌子上,BENNY晚上回来算账的时候就会看见。然后她把门钥匙也留在那个桌子上,因为这个门不要钥匙就可以从外面锁住。她正要走,电话铃响了,她以为是李兵打来的,抢上去拿起听筒,但她听见是BENNY:

  “What-swrong,baby?你怎么跑回APT去了?我到处找你,开始以为你——去WAL-MART买东西,但是你——去这么久不回来。出了什么事?”

  她想,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她没好气地说:“没什么——”

  “你在生气,areyoumadatme?”

  她不吭声,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该发这通脾气,即使他骂了她,也是因为她做错了事,而且他那个“开台”是经常挂在嘴边的,可以说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语气助词了,不一定是在骂人,至少没有“贱人”那么严重。

  她说:“是在生你的气,因为你骂了我。”

  他委屈之极:“我那里有骂你呀?我什么时候骂过你?说你傻呼呼是骂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