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葛覃(5)(第2/4页)

公羊学派的由来是对《春秋》的解释,《春秋》被儒家奉为自家的经典之一(其实还有一些先代经典被许多不同的诸子百家当成了自家经典,比如说《易经》什么的,不只是儒家一家定做经典。只不过后来儒家大兴,打压的其他家根本抬不起头来,这才显得这成了儒家专属的经典)。

《春秋》既然是儒家经典之一,自然少不了古往今来的名家做注。所谓做注,其实就是阐释自己对经典的理解,对经典进行解读…这个过程中就可以夹带私货了——并不是所有的学者都是老老实实做注的,实际上如果是老老实实做注,一个学派很快就会没落下去。

大家会去解读经典,使之能往当今的情况上套,解决现在的问题。有些完成了逻辑自洽,这就算是成功。而有些没有,经不起推敲,最终也就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对《春秋》做注的有很多,所谓公羊学派最早就是战国时齐人公羊高对《春秋》的一种解读。一开始只是口头流传,因为他的解读很有道理,能说服人,不少人都来学这套解释,形成了最早的公羊学派。

这个时候公羊春秋已经有了些名气,但真正的公羊学派人却不多。因为那个时候流行精英教学,即使是儒家这种有‘有教无类’传统的诸子百家,在收学生的问题上也比较严肃。

另外,也是因为那个时候传播太不容易了,传播出去又要真的吸引人来,这更不容易。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吧,公羊学派一直人丁单薄。

而公羊学派的潜力是什么时候迎来总爆发的?这里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胡毋生!正是他和公羊寿一起整理了原本口头流传的《公羊春秋》,记录在竹简布帛上!

这有两个好处,其一,经过整理的《公羊春秋》更加严谨,更加规范,原本一些有问题的部分都得到了解决。其二,这为之后的传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口头传授,就算是记忆力再好,只要不是裴英那样的超忆症患者,都容易产生遗漏、错误之类的问题。而且,能够记下大部分内容的学生又有几个呢?如果连大部分都记不下来,将来再传学生,这个问题只会愈发棘手!

或许用不了几代,《公羊春秋》就会在流传中只剩下一鳞半爪,说是公羊学派,实际上早就名存实亡了!

而一旦形成了文字记录,这就等于是有了一个规范,一个正统。将来大家可以传抄,流传过程中有了什么错误,也可以通过这个正统纠正过来。

通过传抄形成文本的《公羊春秋》,再加上公羊学派运气好,内部出现了几个出色人物…这才有了如今公羊学派的大好局面!

董仲舒自己是亲眼看着公羊学派这一路走来的,焉能不知道方便传播对于一个学术思想、一个学派的影响?实际上,当他决定远离官场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家著书,正是因为他清楚,这种形成文本、可以被传播的特性有多么重要!

而现在出现的白纸,分明是学问传播的一次大变革!竹简和白纸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在竹简为书写材料时,形成规定文本只是起一个规范作用,方便了传授和学习。而白纸,轻轻巧巧的一叠就足够将整部《公羊春秋》抄下了,利用白纸,任何一种形成文本的学问都可以做到快速开花!

这个时候的士子进入诸子百家任何一家,说困难也困难,说容易也是真的容易。困难是拜师难,做学问难,人前真的敢于自报家门,并且觉得自己撑得起学派的荣誉的人很少。容易则是在于,其实根本不用拜师,回头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学了小半部《诗经》就敢说自己是儒门子弟了。

而《诗经》也和《春秋》一样,不同的解释可以形成不同的学派,后世很清楚的毛诗、韩诗、齐诗、鲁诗四大学派,这个时候都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学了小半部诗经的家伙,再了解一点儿四大学派任一一家的一点儿皮毛,也能混个毛诗门下或者鲁诗门下之类。

随便么…就是这么随便。

当事人若是没有出头成为大人物,谁会去追究这么点儿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小事?而如果当事人成为了大人物,这些学派恐怕巴不得认下这个孝子贤孙呢!大家对于这种事一向是很有默契的!

所以,一旦有了某个注释版本的大规模流传,甚至都不需要老师,某个学派就能够迅速收获大量弟子。是的,这样的弟子并不规范,质量更是很难说,但一旦数量达到一个程度,力量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用规范的说法,这就叫做‘人望’!

所以在看到白纸、了解白纸之后,董仲舒就写信给自己的几个学生,让他们来长安了解一下情况了——虽然临淄那里也有造纸作坊,但董仲舒又不是让自己的学生来学造纸的,站在更高的高度上,他更想弄清楚处在核心之中的人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