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3页)

上课时间,校门口没什么人,时濛便也铺开画纸拿起炭笔开始勾线。

耳边唯余笔头摩擦画纸的沙沙声,偶尔插几句交头接耳的低语。将画板调整了个迎着光的位置,余光瞥见孙老师正躬身指导时沐作画,时濛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收回视线又盯窗外发了几分钟呆。

他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思维受阻效率降低,一个半小时只勾了个大致轮廓,压根没用上带来的颜料。

收拾画材的时候时濛动作很慢,显得有些疲惫,后座的同学自走道经过他身边时,无意的一句“你这张和时沐那张的构图好像”给他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心情再度蒙上一层阴影。

这个年纪的少年,没有谁喜欢总是被迫和另一个同龄人比较。

可被拿来和时沐比较,已经成为时濛是自八岁以来逃不开的命运。

从长相到身高到学习成绩,再到两人都喜欢的绘画,时濛已经习惯被放在做参照对比的低等位置,他比时沐矮五公分,他和时沐同龄却比时沐低两级,他和时沐画风相似却总是被认为是他在模仿……还有很多很多。

时濛觉得,如果这一切皆因他是私生子而起,那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毕竟这几个要素之间毫无联系。屿汐团队整理,敬请关注。

然而这个世界没空解答他的疑惑,也不会采纳他的一面之词。

人们按自己的标准制定尊卑次序,又酷爱跟风抱团,他们觉得有关联那就是有,“真理”永远掌握在大部分人手中。

走到门口的时濛被老师孙雁风叫住:“我看看你的画。”

时濛着急走,推说:“还没开始画。”

“刚才课上看见你画了几笔。”

“不满意,擦掉了。”

孙雁风背着手看向时濛,时濛亦倔强地与他对视。

到底还是没勉强,孙雁风轻轻叹了口气:“你的画风与时沐确有几分相似。”他试探着问,眼中带了一丝熟悉的怜悯,“要不要考虑改变绘画方式?或者……你有其他感兴趣的画种吗?”

时濛几乎用跑的离开了画室,一鼓作气向楼下狂奔。

北风胡乱地扑在脸上,将头发肆意吹起,他才在操场边停下脚步,两手撑膝拼命喘气。

说不清现在的心情,生气,失落,或是难过,在时家待了八年早习惯了,所以他现在依然很平静。

平静地喘匀呼吸,平静地忘掉刚才发生的事,再平静地走到校门口,找一个不碍事的角落看向布告栏。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不过此处视野不错,不仅能看清圣诞树上的蓝盒子,还意外地亲眼目睹了时沐被妈妈接走的场景。

是他的妈妈,不是我的,时濛想,虽然总有人说我和她长得很像。

李碧菡对时沐极好,听家中阿姨说,当年出了点意外,还没到预产期夫人就生下了大少爷,早产儿体质弱,夫人为此很是愧疚,这些年更是加倍补偿,什么都要给他最好的。

最好的生活条件,最好的教育环境,最好的母爱。

高挑优雅的女人把柔软的手轻轻搭在时沐的肩上,身旁的司机打起伞撑在他们头顶,女人将儿子往身边搂,让他完全被伞笼罩。

时濛看见她的侧脸,笑容是他无幸得见的温柔。

直到两人上车,目送车渐渐驶远,时濛才察觉头顶落了几点冰凉,融化的水顺着额角蜿蜒下淌。

下雪了。

守护蓝色的盒子的过程中,由于太无聊,数数都无法填满这段冗长的时间,时濛还想了一些平日里无暇去想的事

比如他那个没住在时家的母亲杨幼兰,今天是怎么过的,下次见面的时候会不会又叮嘱他:“记得让着你哥哥,你应该的。”

比如当年那场“意外”,如果杨幼兰知道撒泼耍闹的结果是李碧菡比她早生,会不会选择收敛一点,或者换一家医院。

比如孙老师那样喜欢杨幼兰,为什么非但不阻止她把孩子生下来,还甘做护花使者,想尽办法帮她把孩子送回时家。

再比如,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时沐,连傅宣燎也喜欢。

可是时沐已经被接走,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到家了。

他的妈妈那样细心,家里定然开着暖烘烘的壁炉,并为他准备好热乎乎的汤和软绵绵的毛毯。

立在寒风中,头顶落满雪粒的时濛一点也不羡慕,他的房间可以蹭到壁炉的余热,汤哪怕凉透也总会给他剩一碗。

他睁大眼睛望向那棵被挂了漂亮灯串的圣诞树,盯着尖顶使劲看。

时沐走了,所有人都走了,那只蓝色的盒子,就是我的了。

他等啊等啊,看着圣诞树前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远处钟楼的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布告栏橱窗边的雪都堆积成山。

走到圣诞树跟前的时候,自发守树的几名学生已经散了,门口的保安大叔从岗亭里探出脑袋吆喝道:“下着雪呢,快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