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章(第3/3页)

程昶接过茶,喝了半盏,道:“没事。”

云浠二月中就要出征了,他想赶在她出征前,把忠勇侯的案子办妥,近日是辛苦了些,时时头晕,但想必没什么大碍。

程昶在原地定了定神,收拾好桌上的卷宗,迈步就往公堂外而去。

谁知刚走了没几步,脚下便有些发软,他原本没怎么在意,谁知越走,步子越虚浮,慢慢地像踩在云上。

程昶觉得不对劲,伸手往前扶去,刚撑到公堂的门柱上,心间猛地一跳。

似乎有谁拿着鼓槌在心上重击,胸口处忽然剧烈地疼起来。

这种疼痛太过熟悉了。

程昶伸手捂住心口,抬目朝四周看去,四周仿佛腾升起一团雾气,遮住他的视野,苍苍漭漭的,让他视无所见。

紧接着,雾气又化成水,朝他的眼耳灌来,滔滔不断,似乎要将他溺在一片汪洋里。

一旁的小吏见状,连忙上前扶他,唤道:“殿下?殿下!”

可他的声音仿佛也是自水里传来,既模糊,又遥远。

恍惚之中,他似乎还听到了别的声音。

“他怎么了?”

“台风天开车,从山坡上摔下来了。好像还有严重的心脏病,啧,难办。”

“这种天进深山,怎么找到的?车祸前发了定位吗?”

“什么定位?他女朋友知道他去了哪里,开车进山里找,把他背到山道上,报了警。”

“还有女朋友?唉,长成这样,果然是名草有主了。”

“不说了,主任跟上海那边连线回来了,可能要准备手术。”

……

“殿下!殿下!三公子殿下!”

水浪涛涛,杂乱的声音在程昶耳边浮荡着,忽近忽远,让他越听越心惊。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捂在心口的手不断收紧,几乎要隔着衣衫,将胸膛掐出一段血青。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在原地等着,慢慢等着。

直到耳畔的声音渐渐褪去了,视野恢复,四周的景致渐渐清明。

初春时节,正午的春光盛烈,照在公堂的门楣外,却在他一寸前歇住,将他笼在一片暗影里,仿佛见不得阳光的鬼魅。

程昶觉得冷,说不清是身上冷,还是心上冷,以至于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颤抖。

一旁的小吏见他目光清明了些,担忧地问:“殿下,您没事吧?”

程昶扶着门廊,半跪在原地,许久没有应声,及至身遭的寒意都渐渐消退,心上的疼痛消失,心跳归于平静,才哑着声答了句:“没事。”

他抬袖揩了一把额头细细密密的汗,吃力地站起身,走回自己的书案前,缓缓坐下,然后拿过方才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茶已凉了。

这股温凉顺着他的喉咙,延展进他的血脉心腑,让他冷静下来。

程昶无声地坐着,心上仿佛将什么都思量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思量。

他的目光落在案头的卷宗上,忠勇侯的案子,云浠二月就要出征了,他想赶在她出征前,把这案子办妥,好让她安心。

程昶缓缓沉了口气,重新站起身,对小吏道:“走吧,去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