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3/5页)

青唯用清水清洗了伤口,撬开药瓶,她本想直接上药,奈何药粉气味太重,若是被人闻见,只怕要生疑。青唯想了想,目光落在腰间的牛皮囊上。当年鱼七爱喝烧刀子,逼着她尝,害的她小小年纪,便知此酒玄妙,这几年她到处找他,总想着第一眼见到他,合该拿这酒孝敬,于是养成习惯,无论走到哪儿,总要装上满满一囊。

青唯将手撑在木盆里,用牙撬开牛皮囊的木塞,咬紧牙关,将酒水淋在伤口上。

伤处本来就疼,被烧刀子一浇,顿时如针扎蚁噬,简直像被人活脱脱刮去皮肉。

等青唯上好药,拿绷带把伤口包扎好,身上衣裳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全被汗液浸湿了。

所幸有了酒气遮掩,便闻不着药味了。

身上脏得很,青唯担心惊动旁人,不敢烧热水,取来凉水倒在浴桶里,用皂角粉将浑身上下清洗干净。尔后换上衣衫,坐在妆奁前,看着铜镜中干净的脸,从嫁妆箱子中取出一个胭脂盒,将左眼上的斑纹重新描上。

这盒胭脂是用一种特殊的赭粉所致,所描斑纹水洗不去,酒浇不去,除非遇到青灰,否则一直存在。

青唯随后将带血的衣物扔了,把屋中的浴桶、木桶一并清洗干净,然后找了个空酒壶,将牛皮囊中剩下的烧刀子倒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青唯才在屋中静坐下来。

往好了想,今日曹昆德帮她,也许助她瞒过了江府上下,可她破绽太多了,只怕是糊弄不住江辞舟。

她眼下几乎是确定江辞舟这个人不简单。

不说论的,单论今夜朝天闯扶夏馆,必然是受江辞舟指使。

青唯不知江辞舟让朝天闯扶夏馆的目的是什么,但她能猜到,他将梅娘一干妓子交给何鸿云,绝不是做个顺水人情那么简单。

还有她今夜挟持他,彼时她分神无暇,若不是江辞舟出声阻止,险些被朝天出手偷袭。她甚至怀疑,他出声喝止,也许是故意的。

他若出于好意,她自然领受,她也无意探究他想做什么。

青唯这些年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飘零久了,其实并不想与任何人牵扯过深。

青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莽撞了。

闯扶夏馆是朝天掉以轻心,可她以少夫人的身份擅自去玄鹰司衙署,引起江辞舟疑心,实在是平生经历得还太少,思虑得也太少了。

有桩事说来十分奇怪,她虽是温阡之女,这几年并未如薛长兴那般遭到朝廷追杀。

当年海捕文书下来,指明要缉捕温阡所有亲眷,可她的名字上,早已被画了红圈。

青唯后来问过旁人,画上红圈的意思是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是朝中有人说,她早已死在了洗襟台下。

青唯不知这个传言是出自谁人之口,然而正因为这个人的这句话,她这几年才得以安稳保命。

她从前一人独行,虽然走遍大江南北,遇到最大的危机,不过是去城南暗牢劫狱,薛长兴乍然将她带上了这条路,洗襟台之难,于她却是两眼一抹黑,她循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线索往前摸索,甚至不知危机在何方。

今夜涉足浅探,才隐约察觉前方龙潭虎穴,远比她想象得凶险太多。

凶险便凶险吧。

她在断崖前立了誓,踏上此行,就不会再回头。

青唯想到这里,用铜签拨量烛火,取了酒杯,提壶满上酒,等着江辞舟回来。

等了没一会儿,前院响起马车停驻的声音,“吱嘎”一声府门开启,德荣的声音传来:“少爷,哎,少爷,您怎么又吃这么多酒?”

江辞舟醉得糊涂:“小何大人庄子上的——秋露白,酿得好!听说……出自扶冬姑娘之手,带着股异香,改日我——带你们尝尝去!”

“快拿醒酒汤来!”

夜已很深了,前院一阵骚动,将江逐年也闹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听见江逐年在外头责骂:“才成亲第三天,就吃酒吃成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你娘子还在屋中等着,你自去与她赔不是!”

江逐年骂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孺子不可教,扔下一句“懒得管了”,回了房中。

须臾,外间脚步声渐进,青唯拢了拢衣衫,算准时机,迎出院中:“官人回来了?”

江辞舟正在吃德荣端来的醒酒汤,一碗饮尽,醉醺醺地看向青唯,忽地笑了:“娘子又添新妆了?”

青唯只当他在说浑话,问朝天:“官人这是去哪儿了?”

成亲第三日,就在外头狎妓吃酒,喝得烂醉如泥,虽然事出有因,这事儿怎么说怎么没理,朝天立刻打掩护:“今日少爷公务繁忙,一直忙到晚间,夜里几个同僚来找,被灌了几杯,少爷今日就在衙里,哪儿也没去,因为赶着回府,连夜饭都没吃。”

青唯笑了笑,“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