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山壁之中(第2/3页)

“念在初犯,小惩大诫如何?”

只这么一句求情的话,还被首领不冷不热地堵了回去。

崔颂认真回忆当时的情况,发现不管是副首领的言行、神态,还是其他人的反应,都显示这位副首领是个心软重情之人,与汲汲钻营的白首领截然不同。

郭嘉却是嗤笑道:“狼群中闯入了一只羊,还在悠然吃草——这种荒唐的事,嘉是不信的。”

崔颂如醍醐灌顶。

副首领看似心善绵软,一直被白首领打压……可在马寨那种地方,真正软弱的人是做不到那个位子的。

何况……若真心善,便不会不分黑白,只是流放就为一个穷凶极恶之徒求情;若真重情,便不会一触即止,甫一碰壁就掀帐离开,来个“眼不见未净”。

副首领为白普路求情的行为,显然是在作秀。

更有趣的是,当副首领被白首领挤兑,失意离场的时候,不止他的嫡系打抱不平,许多中立党亦对首领有了不满。

可见这位副首领极擅长收买人心。看似透明人的尴尬处境,或许也是他博得同情的一种示弱?

“早在白首领将白普路驱逐出寨的那一刻,今日之事便已注定。”郭嘉道,“放蛇归林,里应外合。马寨易主,不过是迟早的事。”

原来如此……白首领为了排除异己,把白普路赶出马寨,不仅彻底得罪了这条恶狼,还引起了许多人不满。副首领只需略一挑拨,以他的威望,夺权并非难事。而被赶出去的白普路,心中定然不忿,一旦找到机会,必会引着外来人马杀回去。今日白首领带着一队嫡系离寨,正是绝好的时机,留在寨中的首领亲信腹背受敌,必将败北。

白首领看不透其中的玄机,于是怀疑到郭嘉的头上。

然而此事确与郭嘉无关,若要强行攀扯,也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罪名。

冷眼看犬咬犬,毒蛇斗恶狼。

郭嘉通达虑远,善识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认为某位姓崔的小兄弟虽然“才名远播”,博闻强识,心思灵活,颇有几分小聪明,但对人性之间的弯绕尚差几分了解。

再想到对方待人以诚,过于纯然的性子,郭嘉心想自己若是不管,这小子定要吃个大亏,于是又将寨中的弯弯绕绕一个个掰碎了,一点点地与他讲,直听得某崔姓小盆友双眸微睁,叹为观止。

「颂……愿意相信郭兄。」

想到那晚崔颂与徐濯的对话,郭嘉便觉得怎么也不能放心。

哪怕疑点重重,一个“愿意”就将信任托付。

得亏是遇着了他,若换作其他心怀叵测之人,不知要如何是好。

崔颂并不知道自己不走心的一句话引起了某位仁兄家长式的责任感。听着郭嘉环环相扣的分析,崔颂在咋舌的同时,感觉自己的眼前又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着实受益匪浅。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崔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郭嘉这是刻意分析给他听的。认真道了谢后,他一边琢磨刚刚的所听所闻,一边消化。郭嘉也知道他需要时间整理这些黏糊的东西,亦不做打扰,抄袖闭眸,倚墙小憩。

才闭眼没多久,就听到耳边传来“啪”的一声。

郭嘉眉梢微挑,正待忽略这声异响,却听耳边又传来“啪”的一声。

他不得不睁开眼:“你在做什么?”

崔颂比他还要面无表情:“打蚊子。”

水边容易滋生蚊虫。崔颂前世就是易被蚊虫叮咬的体质,没想到换了个身体,还是摆脱不了饲料的宿命。

郭嘉定睛一看,崔颂露在衣裳外的部位确实多了几个大包。

一条弯曲的蛇形,看着着实有些可怜。

“且忍忍吧,洞中没有驱蚊止痒的药草……”奇异的红肿,配上崔颂此刻的表情……其实是有些好笑的。然而一身清爽的郭嘉终是不忍心幸灾乐祸,虽说安慰的不痛不痒,到底厚道了一回。

崔颂其实有些不平:“为何只咬我一人……”

照理说喝酒之人也是十分招蚊子咬的,为什么他被咬成馒头,与他隔了半米的郭嘉一点事也没有,这不科学!

“谁让崔弟风流蕴藉,叫蚊虫也见之心喜。”

听到这半调笑半逗弄的话,崔颂哽了一会儿,不输阵地挑眉:“郭兄说的有理,毕竟会咬人的蚊子都是母蚊子……保不齐是见我太帅,所以专盯着我咬呢?”

郭嘉忍不住笑了。只是对于“咬人的蚊子=母蚊子”这点,他只以为是崔颂话赶话的胡诌,并未当真。

这河边的蚊子,就如那天边的星辰。

在未经污染、绿化一级棒的古代,河边的蚊子就如天边的星辰照了个镜子。

只这谈话的功夫,他身上的包又不知多了多少。

那些蚊子甚毒,咬出的包又大又痒,叫人不堪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