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第3/5页)

艾莉亚啜泣着迈开脚步,飞奔而去。

她冲过厨房和贮藏室,在厨师和侍者间穿梭,害怕得什么都看不清。一个捧着木盘的面包师助手经过她面前,艾莉亚把她整个撞倒,刚出炉、香气四溢的面包撒了一地。她又绕过一个手拿切肉刀、肘部以下全是血、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她的肥胖屠夫,隐约听见背后的叫喊。

西利欧·佛瑞尔所教过的每一件事都在她脑中迅速流窜。疾如鹿,静如影。恐惧比利剑更伤人。迅如蛇,止如水。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壮如熊,猛如狼。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害怕失败者必败无疑。恐惧比利剑更伤人。恐惧比利剑更伤人。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她紧握木剑,汗湿手心,当抵达塔里的楼梯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她愣了一会儿。往上还是往下?上楼之后会经过密闭桥梁,桥连接着议事厅和首相塔,但他们一定以为她会朝那边去,没错,而且西利欧不是说要“出其不意”吗?于是艾莉亚往下走,经过一层又一层螺旋,三步并作两步,跳过一级级狭窄的阶梯,直到最后来到宽敞的圆顶地窖,四周的麦酒桶足足堆了二十尺高。唯一的光源是墙上高处的倾斜窄窗。

地窖是条死路。除了她进来的路,无路可走。她不敢回头,也不敢留在这里。对了,她得找到父亲,告诉他事情经过才是。父亲会保护她。

艾莉亚把木剑插进腰带,开始攀爬,在酒桶之间跳跃,终于到了窗边。她双手勾住石头将自己往上拉。墙壁足有三尺厚,窗户有如一条往上向外倾斜的隧道。艾莉亚扭动身躯,朝天光爬去。当她的头到达地面的高度时,她隔着广场,朝首相塔望去。

原本坚实的木头大门只剩裂片、破败不堪,似乎被斧头砍烂了。一个死人面朝下倒在阶梯上,披风压在身子下,后背的锁甲衫上全是鲜血。她突然惊恐地发现那是件灰羊毛镶白缎边的披风。但她看不出来那是谁。

“怎么会这样?”她小声说。到底出了什么事?父亲又在哪里?红袍武士为何来抓她?她忆起自己发现怪兽那天,那个黄胡子男人所说过的话:既然死了一个首相,为什么不能死第二个?艾莉亚眼里不自觉地充满泪水。她屏气倾听,听见从首相塔窗内传出打斗声、叫喊声、哀嚎声和武器交击声。

她不能回去。父亲他……

艾莉亚闭上了眼睛,一时间害怕得不敢动弹。他们杀了乔里、韦尔和海华,以及楼梯上那个不知名的守卫。说不定他们也会杀掉父亲,若她被逮着的话,恐怕也难逃一死。“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她大声说,但假装自己是水舞者无济于事,何况身为水舞者的西利欧很可能已死在白骑士手下。她只是个担惊受怕、孤零零的小女孩,手中只有一把木剑。

她挤着身子,爬进广场,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后,方才站起来。城堡似乎空无一人,可城堡绝不可能空无一人。大家一定都关上门躲了起来。艾莉亚思慕地望望自己的卧房,然后沿着墙边阴影,离开了首相塔。她假装自己在抓猫……只可惜现在被抓的是她,而她一旦被抓,铁定没命。

艾莉亚在房屋和高墙间穿梭,尽可能背靠着墙,防止别人偷袭,最后总算平安无事地抵达马厩。穿过内城时,她看到十来个全副武装、穿着锁甲和全身铠甲的金袍卫士从身边跑过,但由于不知他们站哪一边,所以她躲在阴影里蹲低身子等他们过去。

从艾莉亚有记忆以来便担任临冬城马房总管的胡伦趴在马厩门边的地上。他身上中刀无数,以至于外衣好似绣满了猩红花朵。艾莉亚本来确定他已经死了,然而等她爬进去,他却睁开眼睛。“捣蛋鬼艾莉亚,”他小声说,“你快去……警告你……你父亲大人……”马房总管嘴里冒出红色泡沫,接着他合上眼睛,不再说话。

马厩里陈尸累累,尸体中有一个跟她玩耍过的马童,还有三个父亲的贴身护卫。一辆满载箱子行李的马车弃置门边。这些人遭到攻击时,想必是正准备把东西运到码头吧。艾莉亚偷偷靠近,发现其中一具尸首是戴斯蒙,那个曾经拿长剑给她看、向她保证会保护父亲的戴斯蒙。他背靠地,空洞地仰视屋顶,苍蝇爬过他的眼睛。他旁边死了一个戴狮盔的兰尼斯特红袍武士。只有一个。戴斯蒙不是告诉她“咱北方人一个人抵得上南方人十个”吗?“你骗人!”她突然一阵暴怒,踢了那尸体一脚。

厩里的马都吓坏了,嘶叫个不停,不时对着呛鼻的血腥吐气。艾莉亚脑中所想只是赶紧找匹马儿放上马鞍,然后溜之大吉,逃得远远的。她只要沿着国王大道,就可以回到临冬城。于是她从墙上拿下一副马鞍和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