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岛求婚者

“悲伤号”于破晓时分独自现身,她的黑帆在淡粉色晨光中十分寂寥。

第五十四艘船,维克塔利昂被手下叫醒后,阴郁地想,她没有同伴。他默默诅咒着残酷的风暴之神,腹中如有一团漆黑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我的船都上哪儿去了?

从盾牌列岛出发时,他的铁舰队共有九十三艘船。铁舰队只服从海石之位的主人,不属于其他任何首领;它平素由一百艘战船组成,船长和船员从群岛各地征集。铁舰队的战船虽比青绿之地的领主装备的大型帆船小,但有铁群岛普通长船的三倍大。这些船吃水较深,还装有凶悍的撞锤,可与王家舰队争锋。

铁舰队绕过多恩领漫长荒芜的海岸,经历了诸多浅滩和涡流的考验,最后在石阶列岛补充粮食、野味和淡水。“无敌铁种号”在此逮住了一艘大肚子平底货船“贵妇号”。该船途经海鸥镇、暮谷城和君临航向旧镇,满载咸鳕鱼、鲸油和腌鲱鱼,铁民们将之欣然笑纳。他们经过雷德温海峡和多恩海岸途中还抓了另外五艘船——三艘平底船、一艘三桅船和一艘划桨船——这使得舰队船只总数达到九十九艘。

离开石阶列岛时,九十九艘船被平分成三支骄傲的舰队,分头行动,约定在雪松岛最南端会合。但此刻横跨大洋现身的只有四十五艘船。维克塔利昂自己的分舰队有二十二艘船抵达世界彼岸,但也是三四成群陆续抵达的,个别船单独赶到;跛子拉弗的分舰队到了十四艘;红拉弗·斯通浩斯的分舰队只有九艘成功抵达,连红拉弗本人也不见踪影。舰队一路又抢到九艘船,所以现在总计还有五十四艘……可惜抢的都是平底船、渔船、商船和贩奴船,没有一艘战舰。打起仗来,它们对铁舰队的贡献殊为有限。

“悲伤号”到达之前三天来了“少女克星号”,再之前一天有三艘船结伴从南方出现——俘获的“贵妇号”摇摇晃晃地跟在“喂鸦者号”和“铁吻号”身边。但那天往前,又有两天颗粒无收,直到第三天才有“无头简妮号”和“恐惧号”抵达。再往前的两天亦只有空旷的大海和无云蓝天,第三天跛子拉弗分舰队的残部抵达,包括“科伦大王号”、“白寡妇号”、“哀悼号”、“苦痛号”、“海兽号”、“铁夫人号”、“掠夺者之风号”、“战锤号”等十四艘船,其中两艘被风暴折磨得不成样子,只能拖带航行。

“风暴,”跛子拉弗向维克塔利昂低声报告,“我们遭遇了三场大风暴,之间也一直有强风骚扰。瓦雷利亚刮来的红风有灰烬和硫黄味,黑风则将我们赶向那片荒芜的海岸。远航从一开始就被诅咒了。鸦眼怕您,大人,要不然他怎么打发您到半个世界之外?他打算让我们送死。”

从古瓦兰提斯出航仅一日便遭遇风暴时,维克塔利昂产生了同样的想法。诸神不容弑亲者,他心想,否则鸦眼早死在我手上十几回了。波涛汹涌,甲板疯狂颠簸,他亲眼看见“大衮之宴号”和“红潮号”猛烈相撞,双双碎裂。全怪我哥哥,他心想。这是他的分舰队里失去的头两艘船,但远不是最后两艘。

他怒从心起,扇了跛子两耳光。“头一记为你损失的船,第二记为你的荒唐话。再提什么诅咒,我就把你舌头钉在桅杆上。鸦眼能制造哑巴,我也能!”左掌的阵阵抽痛让他的语气更显刻薄,但他说到做到。“其他船会跟上。现在风暴停了,我会重新集结舰队。”

一只猴子在桅杆上放声嚎叫,就像在嘲笑他的焦虑。肮脏吵闹的畜生。他可以派人去抓,但猴子好似很喜欢这种追逐游戏,而且比他的船员灵活得多。它们嚎个不停,他的手掌抽痛得更厉害了。

“五十四艘船,”他嘟哝道。铁舰队作这样的远航,当然不可能完好无损……但有淹神保佑的他们,总该留下七十艘,乃至八十艘船吧。我该带上湿发,或其他牧师。起航前,维克塔利昂举行过献祭,在石阶列岛将舰队一分为三时献祭了第二次,但或许是他祷告的方式不对。要么是这样,要么是淹神在此没有力量。他越来越担心舰队航行得太远,到了连神灵都陌生的海域……但这些疑虑他只向深色皮肤的女人吐露,因为那女人不会说话,没法去乱讲。

“悲伤号”抵达后,维克塔利昂召来单耳沃费,“我有话跟田鼠讲。你再派人去找跛子拉弗、无血汤姆和黑牧羊人,要他们召回所有狩猎队,黎明时分拔营回船。能装多少水果就装多少,能赶多少猪也赶多少,以备急需时宰杀。‘鲨鱼号’留在这里继续接收掉队船只。”“鲨鱼号”反正也要大修,风暴把她折腾成了一副空壳。如此,明日上路的船只剩五十三艘,但没有办法。“舰队明日趁晚潮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