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吃了风寒药, 姜婳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待到再醒来时,窗外的雨终于是停了。她抬眸向暖黄的烛光望去,晨莲正认真翻阅着什么东西。

她起身的微小声响惊动了晨莲, 晨莲忙放下手中的书, 向她望过来。

“小姐, 你醒了。”说着,晨莲从一旁的茶壶中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端着水向姜婳走去。

睡了一觉,空气中还浮动着淡淡的香, 姜婳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好了不少。那僧人用的风寒药的确苦了些,但是效果的确很好。

温热的水被递到了她手中, 手指触摸到杯壁的那一瞬, 她有片刻的茫然。脑袋清醒些了,前两日发生的事情才跟着清晰起来。

她望向远处那扇普通的木门。

即便换了一个房间, 但是远山寺的寮房的布局大抵都是相似的。她眼眸静静看着, 仿佛见到了门边摔倒的自己和谢欲晚逐渐消失的脸。

她形容不出自己那一刻心慌的感觉。

抛开爱恨纠葛,抛开那些浮动的轻薄的爱意。在两世中, 他始终都是她和姨娘的恩人。

她望向晨莲, 晨莲也笑盈盈地看向她。

“小姐是有什么想问的吗?”说着,晨莲思考了一瞬:“司小姐吗?今日早些时候,雨停了司小姐便下山了。司小姐来寻小姐下山的时候,奴说小姐被公子唤去竹林挖酒了, 过两日小姐会和公子一同下山。”

“可能是因为未同小姐一起下山吧,司小姐的脸色并不算太好。不过旁边的奴仆说了什么, 司小姐便提着裙子走了。”

姜婳眸色没有什么变化, 轻声应了一句:“嗯。”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砰——”

两人的视线一同望向门外。

晨莲将姜婳手中的茶杯接过, 放到了桌子上。再走到门边去开门。

来的人是徐宴时。

他换了一身衣裳,一瘸一拐着,脸色苍白。

见到开门的人是晨莲,他满眸担心:“神、你家小姐如何了?”他到底把那个‘神女’咽了下去,怕给姜婳招惹麻烦。

晨莲望向他来时的方向,笑盈盈道:“公子是哪家的公子,我家小姐这几日感染了些风寒,不太方便见人。若是公子有何事,奴这便去向小姐通报。”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若是旁人,定是知晓其中意思转身离开改日再来拜访了。

但这是徐宴时。

他一双狐狸眼透出清澈的关心:“我名唤徐宴时,小姐感染了风寒,风寒、风寒好些了吗?寺庙中没有大夫,要不我下山去为小姐请个大夫吧。”

他眸中满是担忧,整个人都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像是越来越忧心,他望着晨莲:“感染了风寒便要吃药,从前......要不我还是下山去为小姐寻个大夫来。”说着,他转身就要下山。

这一番话下来,便是晨莲都有些愣住。待到反应过来之后,她笑着道:“不用了,小姐已经服了风寒药,如今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夜深了,公子不如明日再来拜访?”

风柔柔吹着,晨莲注意到徐宴时的衣衫上已经浸出了血。

她语气柔和了些:“公子先回去吧,待到小姐醒了,我会同小姐说的。”

徐宴时有些犹豫,像是有什么事情不得不说一般。但想着姜婳感染了风寒,还需要休息,他又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他想着门边那碎掉的酒坛和那一支熟悉的箭,心中十分内疚。他不该同神女来同一个寺庙,他不知神女也会来这个寺庙的,他很怕将神女卷入到这场他父兄的纷争之中。

他只是父兄争斗的牺牲品,若是连累了神女......

第一次,徐宴时眸中多了些犹豫。

*

晨莲同徐宴时的声音并不算小,寮房也并不算大,姜婳便将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微弱的烛火下,姜婳轻声问道:“那日发生的一切是因为徐宴时吗?”

晨莲没有否认,笑着道:“小姐不用担心,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这一次是有人擅离职守,否则那箭应当连酒坛都射不中。”

姜婳未多想,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晨莲望向窗外的一棵树,即便公子要处理寒蝉,应当也要等到他们下山之后。她一边觉得有些无趣,一边又觉得寒蝉就这样死了也好。

毕竟,那年寒蝉背着橘糖出暗卫营所踏的尸骨,也算有她的半份。

*

后山一处寮房中。

莫怀将手中的书信折叠起来,递给正在书桌前的公子。

谢欲晚的脸色有些苍白,依旧是一身雪白的袍子,接过信件时,看着上面短短的一行话,他不由眉心微蹙。

深更半夜,青年的声音有些寒:“查清楚了?”

莫怀垂头,一五一十报起来:“那日一切是太子所为,不过本意应该不是针对公子或者姜小姐,是因为安王。安王从前同姜小姐接触过两次,我们虽然尽力将事情拦下了,但是太子那边还是接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