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吹梦到西洲(十五)(第4/4页)

多年以前,他从北地归来,对霍琳琅说:此行事败,又差点殒命,是儿子不好。儿子不该轻信女子。

霍言山何时轻信过女子?话虽讲半句,但霍琳琅什么都懂了。他暗暗派人去查,得知了在那燕琢城里曾有那样一个贱民,曾救过他一命。

京城得见,霍琳琅见白栖岭对她十分不同,也因此对她有了侧目。女子显然不是几年前的模样,面目丰盈神情英朗,灼灼其华。霍琳琅想:儿子念过这样一个,倒也说得过去。

他有心拉拢她,试探几次均未果,知晓这是一个认死理的,也就不再打她的主意。在霍琳琅心中,可用之人留着,一旦威胁到他,无论谁,都可杀。

他对花儿动了杀心,却数度阴差阳错。今日她在这空城里,一时之间倒也不会闹出什么动静了。霍琳琅决定卖自己儿子那百万兵权一个面子。

他并未训斥霍言山,甚至拍拍他肩膀,转身走了。

高台上的血渐渐干涸,霍琳琅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人当然要死,他决不允许他的京城有一条他自己不知道的暗道。他死有余辜。

霍言山很意外霍琳琅没对他发难,一直送霍琳琅到城外,看他上了船。

“从今往后,这城里夜里不要点灯了。”霍琳琅说:“灯一亮,人心就不安稳。”不安稳,想琢磨着蝇营狗苟和出路,会惹出许多麻烦。

霍言山点头,回过身看到月色下的高楼,像个怪兽。不知为何,他抖了一下,再回头,霍琳琅的船,已沿河而去了。明月如洗,孤影倒映,渐行渐远。莫言山对那影子生出一丝陌生来,好像他看着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接下来去哪?”霍言山问侍卫。

侍卫摇头,又欲言又止。

“尽管说。”

“白栖岭出城了,有人说霍大人要随他去。”侍卫还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霍言山见状命令:“说!”

“苏州河边有一个闻名天下的绣娘,那绣娘绣鸳鸯戏水,水波纹能动,鸳鸯像活的;绣…”

“直说。”

“近日那绣娘得了一笔银子,要绣一身龙袍。本来这事应是绝密,但那绣娘的丈夫是个没心没肺的,醉了酒在外头胡说,下一日就栽倒在河里,淹死了。”

霍言山懂了,此事为真。他问:“然后呢?”

“然后…事情是飞奴办的,后面的事小的不知了。”

飞奴,又是飞奴。

霍言山一瞬间就感到与父亲隔了心,家中那些御用的绣娘他不用,却让飞奴在外面寻绣娘,显然是怕他知晓。他怕是唯一一个被父亲蒙在鼓里的人了!父亲要登基做皇帝!父亲骗他!父亲明明说这天下都是为他打的!

霍言山攥紧拳头,又迅速分开,笑着对侍卫道:“此事就此了了。待父亲登了基,我许你荣华富贵。”

侍卫忙磕头道谢,而霍言山,又看了一眼霍琳琅离去的方向,转身进了城。

侍卫提着一盏灯笼,寂静的城里只有这一盏灯笼,万物都隐进黑暗中了。霍琳琅说得对,没有了灯,人就只能窝在黑暗中,做一个睁眼瞎了。

他走着走着,决定去那暗道看看,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