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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安邦一脸严肃,说:“其实国志也没必要,有问题很正常,向组织上说明就行。一个人要勇于承担责任,老是窝在心里,其实更有害。”

周天浩听着这话,觉得丁安邦似乎在说自己。那一瞬间,他差一点要把他给杨平退钱的事说了出来。但临要出口,他刹车了。他只是笑笑,说:“国志校长平时也就有病,这次中风,应该说一半是心理,一半是身体本身的原因。”

丁安邦换了话题,问任晓闵是不是走了?周天浩笑道:“安邦校长怎么……这么关注起任书记了?”

“啊,也不是关注,是了解下情况。这个任……哈哈,还是不说了吧。你忙!我有事先走了。有空时,到医院去看看。”

丁安邦走后,周天浩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他是得到医院去看看了。不仅仅是到医院看马国志,还有祁静静。马国志昏迷在那儿,去看他,其实是做个样子,给马国志的家人看。而祁静静,周天浩一想到她,牙根里就一丝丝地痒痒。你怎么能?怎么能一而再地找吴雪呢?难道你不知道吴雪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你找她,岂不是……

现在,周天浩心里最大的担忧,已经不是综合楼了,而是吴雪。昨天晚上,他特地提前回家了。吴雪正在厨房里张罗。周天浩进去,转了一圈,然后问吴雪前天打电话找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吴雪没有回答。周天浩又问了一次,吴雪说:“是有事情,不过现在说已经没有必要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清楚?清楚什么?”

“那就算了。”

周天浩最受不了就是吴雪这点,一个单纯的人,心里有事,却很不愿意说出来,这样憋着,两个人都难受。他索性挑明了:“祁静静找过你?”

“……”

“她说了什么吗?这人……最近她好像出了点事,有点……”

吴雪猛地一回头,周天浩感到脸上一阵烫。他勉强笑道:“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说她到处找人喝茶,也不知道到底……”

“是吗?到处找人喝茶?也找了你吧?”

“这……没有。”

“啊!我最近不想跟你说这事。等你那事了结了,我们再慢慢说。”吴雪又回头切菜了。

周天浩叹口气,他晓得吴雪的脾气,说了就不可能再更改。他一个人到院子里,金银花正在黄昏里开放着。金银花又叫忍冬,先开白色小花,然后逐渐变黄,由是之得名金银花。这种花,细小,香气清正。你走近它,却闻不到花香;你一离开,花香立即就开始弥漫。在乡下,这是一种被普遍栽植的花。花开时,女人们喜欢掐一丛,别在头发上。有时,也剪一段枝子,养在有水的瓶里。院子里的这棵,是吴雪跟他回老家时,从老家屋后的篱笆边移过来的,已经有十几年了,每年花都开得很盛,而今年,周天浩仔细地看过去,花却不多,零零星星的,少了往年的精神。他已很久没有在这小院子里,好好地看花赏竹了。人啊,一旦被俗事所缠,就会忘却了世上还有许多美好。等得有一天,回头了,却发现美好已经凋零,剩下的,都只是无尽的苍凉与荒芜……

老岳父也到了院子里,他用小喷壶为花草浇水。两个人都不做声,老岳父浇水,周天浩看着。时光就在这一浇一看中,慢慢地过去了。

等老岳父浇完水,天已经完全黑了。

老岳父问:“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让小雪她……”

“不清楚。可能还是……”

“啊!”

老岳父提着水壶,回屋去了。周天浩抬起头,西边,长庚星正升起。再过不久,会有满天的星斗。他想起早年读过的一位西方哲人的话:星空之下,大地之上,万物纯净,百代不绝。

是啊!万物纯净,百代不绝!可是……

星光一定能照得见人的阴影。而事实上,每个人都可能活在自己的阴影里,只是阴影的厚与薄而已。正视阴影,且一步步走出去,可能就成了明亮之人,纯净之人。囿于阴影,也必将最终死于阴影!

讨论仍在继续,王立站了起来。他先是用目光扫了一下教室,然后才道:“大家今天讨论反腐败,我觉得这十分有必要。现在的问题是,腐败并不是离我们很远,而是就在我们身边。县干班开学才一个月,陈然就已经被‘双规’了。我所在的市交通局,班子成员中有2/3参与了集体贿赂。这就是腐败,而且是最大的腐败!人民给了我们权力,我们却用它来谋取私利。”

一片寂静。周天浩望了眼王立,又望望其他人。绝大多数人都低着头。官场上的会议,往往都是这样。低头,或者目光无神,望天花板想心思。这县干班,事实上也是官场的小翻版。大家都懂得官场会议的规矩,何况,王立的话,也确实不太宜于抬头正听。这些县干们,谁能拍着脑袋,说自己像水一样的干净?难哪!王立是军人出身,到地方上来时间不长,对地方上的情况应该说还不算太了解。灰色的官场,灰色的官员,已经是很普遍的了。王立这一说,有些话就像锤子一样,敲打在县干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