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两天后,华曦轮在德班港上了足够的伙食,加满燃油,离开这个最后的补给站,继续往南航行。
季节从早春退回到了冬末,气温降到十度出头,海上雨雾交加,风浪卷起来,更加寒冷刺骨。
沿海台站不断发来强烈西风和大浪的警告,但船司规定的航期还是保持不变。该送的货照样得送到目的地,那里还有另外一堆货等着他们去接。只是由气象导航公司按照天气情况稍稍调整了航线,尽量避开可预测的极端风浪。
途中经过几个渔场,起初还能遇到不少渔船。直到接近非洲大陆的尽头,渔船越来越少。即将绕过好望角,再往西北方向进入南大西洋的时候,陆菲在海上望见最后一艘。那是个绝对的冒险者。
从华曦轮这样的大船上看出去,当时的海况还算可以。远望小船一叶扁舟上下颠簸,才知道风浪实际有多大。
但无论大船或者小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理由其实都一样。风浪越大,鱼越贵。
这一程,华曦轮装载两万四千箱货物,价值三十六亿美金,驶入赫赫有名的“咆哮西风带”。
天气预警中的风压从数字变成了现实,风速一路攀升到三十节,四十节,五十节。海面呈现出一种近乎于黑色的深蓝,卷起灰白色的浪,不断拍上甲板。露天作业时的体感接近冰点,船员须得穿抓绒内胆再加浸水衣,编队轮流出去检查货物绑扎。
起初还有人拿着手机在船舷拍狂风大浪的视频,后来都没那心思了,晕船厉害的开始请假,剩下的人忙着值班替班。室内所有没固定好的东西都在地板上来回溜冰,窗帘和挂着的衣服与地面呈现诡异的夹角。就连人也一样,好好走着,突然一个滑铲,一屁股坐到地上,睡觉也得系安全绳,以免滚下床。
而陆菲作为大副,是连伙食都要管的。所幸她有先见之明,让厨师夏师傅提早揉面,备馅,准备了三天量的包子、蒸饺,煎饼之类的中式快餐,才免得船摇起来没法做饭,一船的人连口热食都没得吃。
原本的四小时值班已经不做准了,所有人都随时待命。赵川在驾驶台呆的时间也远比平常更多,只是年纪摆在那里,下半夜的班跟不了,总是陆菲提早上驾驶台。
进入西风带的第二天也是一样,凌晨三点不到,汪志伟正在班上,陆菲早早上去问了问他上半夜的情况,已经开始准备交接班。
汪志伟的态度还是冷冷的,简单交代了一下船位、航向、航速和当前海况,没半句多的话。但这时候可能不光因为跟她不对付,人也是真的熬到极限了。船在狂风中晃得厉害,海图桌前根本没法坐,他一直抓着驾驶台正前方的扶手,浑身上下一股白花油的味道,估计就靠这个提着精神呢。
陆菲便也不多问,开始看仪表,盯了一会儿雷达屏幕,突然意识到不对。
“右前方10海里,有强对流回波,冲我们过来了。”她声音不高,却紧绷。
汪志伟回头扫了眼,正想说哪儿呢,我刚看还没有,屏幕上的回波已经迅速扩散、变红。
“是飑线,来不及完全避开了。” 陆菲即刻拿起内部电话,开始全船广播。
“全体注意!我船将遭遇强雷暴,请立刻做好个人防护,提前关闭敏感设备,这不是演习!”
没等她重复第二遍,一声霹雳已在头顶炸响,前窗外瞬间白光一片,驾驶台所有人都瞎了。
等双眼恢复视觉,陆菲稳了稳心神,开始走雷击之后的程序。
“检查所有导航和通讯设备的功能,评估损坏情况。”她对汪志伟说。
汪志伟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开始分头检查仪表,一圈看下来,发现主雷达信号丢了,电罗经读数漂移。
换句话说,船也瞎了。
现代船舶整体金属制造,本身就是一个设计精良的法拉第笼,主桅杆顶端还有避雷针,可以主动引雷,让电流沿着船体外部传导,泄放到海水中。但尽管有防护,雷击的巨大能量还是可能对设备造成损害,尤其是罗经甲板上那些露天安放的雷达、罗经、GPS天线。
“天线可能被雷劈了,”汪志伟沉重叹了口气,又对陆菲道,“陆副你替我一下,我上罗经甲板。”
陆菲却说:“现在还是你当班时间,你留在驾驶台,我上去检查。”
汪志伟看她,眼神有些难以置信。
陆菲不去追究他是不信她敢上,还是不信她会替他上,已经踢掉鞋子,坐下开始穿浸水衣,一边穿一边交代:“你现在马上切换备用雷达,保持当前航向,然后打电话到机舱,让值班轮机员检查全船电路,再把结果通知船长……”
浸水衣从脚包到头,她用力拉上水密拉链,固定束带,检查面罩和头灯,再招呼值班水手帮忙系安全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