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立春

雪融化了,沾湿睫毛。

岁暖看着江暻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缓慢地眨一下眼,又眨一下,仿佛在确认眼前的她是真人而非幻影。

呆呆的样子有点可爱,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很得意:“你的宝贝从天而降,吓傻啦?”

像终于回过神,江暻年抓住她作乱的手,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你过来多久了,手这么凉。”

“没有啊。”岁暖说,“我刚到楼下就给你发消息了。就是出租车进不来,我从校门口走过来的。”

江暻年拉开外套,把岁暖的手牵进来,放在自己腰上。他低下头,热烘烘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怎么不让我去校门口接你。”

“校门口我又没地方躲。”岁暖搭着他削薄的腰,掌心贴着羊毛衫,灼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莫名有些心猿意马,“……你们冬令营什么时候结束?”

“后天上午。”

岁暖“哦”了一声,靠着江暻年的胸膛,实则背后的手一路下移,已经摸到他毛衣的下摆。

差一点就要伸进去。

江暻年握着她的胳膊,黑瞳凉凉地睨着她:“知不知道现在几度,你穿这么薄的外套就过来?”

“所以我手冷嘛……”岁暖被抓包,眼神飘忽着狡辩,“我一下飞机就过来了,行李还在出租车上呢。”

江暻年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实验服白大褂。他把自己的羽绒服递给她:“穿着。”然后走到台阶下,“我背你出去。”

他的袖子她穿着长出来一大截。

岁暖抱着江暻年的脖子,在雪地里像有了战车的将军,神气地挥着袖筒:“前进,前进。”

江暻年握着她的大腿,把她往上提了提,问道:“你的冬校不是要上两周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岁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含糊道:“我差不多弄完,就提前回来了……”

雪纷纷扬扬,她用袖筒把江暻年发顶的雪花挥掉。

空旷的人行道上,只有他们两人默默前行。路灯安静地立在两旁,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岁暖。”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江暻年突然开口,声线混在雪落里有些模糊,“不是特意回来和我一起过年?”

“……”

她小声回:“是又怎样。”

出租车还在路边打表等待,车灯照在雪面上,像一片细闪的碎星。

“是的话。”江暻年把她放下来,转身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抱住她,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清黑的瞳闪闪发亮,“我真的很开心。”

“你来之前,我本来想着,等结营后还继续留在这边做实验算了。我不想回家,回去就是黑漆漆的,提醒我只剩下我一个人。”

“但不论做实验还是写报告,我总是在想你。可我不想打扰你和你的家人团聚,也不想让你开开心心过年时还要记挂我。”

“直到你跟我说,你回来了。”

他的眼睛第一次那么亮,像所有的星星都落进他的眼底。

“你让我给你补一个终生难忘的告白。我当时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想到用行动证明。”江暻年顿了下,像是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岁暖,泱泱,世界第一公主殿下。”

岁暖怔怔地仰着头。

“你是我做梦都想,和你结婚,和你有一个家的人。”

-

除夕当天早上,大概是小区保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窗外零零散散地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

岁暖也睡不着了,揉着眼睛出去客厅,看到江暻年正在餐桌前写对联。

他的书法是跟文外公学的,文外公一旦碰上正事就格外严格,头正、肩平、身直,哪个没做到都得挨手心。

习惯持续到现在,直到岁暖挤过来,钻到他手臂下面,看他写了什么:“爆竹声中一岁除……”

噫,故意的。

挑一首有她名字的诗。

标准的姿势再也维持不了,江暻年抬起手臂,打发她去一边:“岛台上有三明治,自己微波炉叮一下。”

“我不饿。”岁暖说完,在旁边像个手贱的猫,一会儿翻翻纸,一会儿摸摸砚台。

“……”

江暻年继续,岁暖又伸手握住他的笔。

“要不下联我来写。”对方的表情显然有点怀疑,岁暖挺起胸脯:“我也学过两三个月呢。”

虽然是和岁晟一起学的。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岁晟写书法像河马洗澡,撂挑子不干了。

江暻年把墨水控好,才递给她。

岁暖提笔,写了一个“春”字,就有点目不忍视:“……还是算了。”

脊背忽然贴上坚硬温热的胸膛,岁暖怔了下,江暻年的手已经握上她的手,呼吸浮动她耳畔的碎发:“专心。”

带着她写字的人却很不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