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封蜡(第4/6页)

“啊!”我兴奋地喊道,“真有趣!”

茜多看了我一眼,好像完全放弃了我似的。

“你就是这样,”她喃喃自语,“这个年龄的孩子就是这样……女孩子不应该长到十五岁。”

“茜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父亲突然说,“埃尔武埃的一个侄女领着一帮亲戚说,埃尔武埃死的时候并不是没有遗嘱,而是被他的妻子毁掉了。”

“那样的话,”茜多说,“可以起诉所有的鳏夫和没有遗嘱的寡妇了。”

“不,”我父亲反驳说,“有孩子的人不需要立遗嘱。埃尔武埃夫人的火焰只能撩动他的上半身了,自从……”

“柯莱特——”我母亲厉声地对他说,看了看我,提醒他。

“好吧,”父亲接着说,“所以她现在正处在困境中。埃尔武埃的侄女说她看到了遗嘱,没错,是亲眼所见。她还描述了一下。一个大信封,五个绿色的封漆印,上面有金色的斑点……”

“真想不到!”我天真地说。

“而且信封正面写着:在我死后,在我的律师沙布林先生或他的继任者的监督下打开。”

“如果他侄女在撒谎呢?”我大胆问道。

“假如埃尔武埃先生又改变主意,毁掉了他的遗嘱呢?”茜多猜道,“我想他完全有权利这么做,对吧?”

“你们俩真是!你们已经选择了站在牛而不是斗牛士身边!”我父亲叫道。

“没错,”我母亲说,“斗牛士通常都是臀部肥大的男人,这就足以让我反对他们了!”

“让我们回到正题上,”父亲说,“埃尔武埃的侄女有个丈夫叫佩尔普菲斯,是一个阴险且果断的乡绅。”

我很快就听腻了。刚听到“亲戚们正在攻击那个寡妇”时,我原以为发生了流血事件和恶劣的事情。但我听到的都是七七八八的废话,比如“财产支配”“亲笔遗嘱”“对X的控诉”等等。

尽管如此,当寡妇埃尔武埃来我们家拜访时,我的好奇心还是焕发了。她葡萄酒瓶般的肩膀上披着仿尚蒂伊花边的小外套,黑色的露指手套露出厚厚的、污浊的指甲,黑白相间的头发非常浓密,她腰带上挂着的大大的黑色塔夫绸口袋在她的哀悼裙上悬荡,还有人们所说的那“瞪羚一样的双眼”。所有这些细节,对我来说都像是第一次看到,给人一种全新的、险恶的感觉。

茜多款待了这个寡妇,她把她领进花园,给了她些弗朗蒂南干酪和一块自制的蛋糕。六月的下午,花园上空嗡嗡作响,黄褐色的毛虫从核桃树上掉下来,天上一朵云也没有。我母亲悦耳的声音和埃尔武埃夫人有点儿恳切意味的声音平静地交替着。像往常一样,她们谈论的都是红叶病、剑兰和仆人犯的过失。后来她起身离开,我母亲陪着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埃尔武埃夫人说,“我过一两天就来借几本书,我太孤单了。”

“你想现在就拿一些吗?”茜多建议道。

“不,不,不用着急。况且,我还记下了一些冒险故事的书名。先告别了,谢谢你。”

埃尔武埃夫人说着,她没有走那条通向房子的小路,而是在那条绕着草坪的小路上转了两圈。

“天哪,我怎么了?请原谅我。”

她温和地笑了笑,最后来到了门厅,门闩在折叠门的右边,尽管她来了二十多次,她还是没有找到。母亲为她打开前门,并且出于礼貌,在台阶顶上站了一会儿。我们目视着埃尔武埃夫人离开,她紧紧地挨着房子往前走,后来急急忙忙地过了马路,撩起裙子,好像在涉水一样。

母亲关上了门,看到我跟在她后面。

“她很迷失。”她说。

“谁?埃尔武埃夫人吗?你为什么这么说?你说的迷失是什么意思?”

茜多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感觉,别告诉别人。”

我忠实地保持了沉默,这很容易。我像幼虫一样,继续着我的一系列蜕变,我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文明的爱书人”——在文具店的人流中我忘记了埃尔武埃夫人的事。几天后,当我把儒勒·凡尔纳的作品放在鲜花集和地图集中间时,埃尔武埃夫人出现了,而铃声并没有响。因为我们几乎整天开着前门,为方便我们的狗多米诺随意进出。

“像你这样的大姑娘,能把书架收拾得整整齐齐,真是太好了。”她惊呼道,“今天你打算借什么书给我?”

埃尔武埃夫人提高了嗓门,我咬紧了牙关,把眼睛眯得细细的。

“儒勒·凡尔纳,”她用哀伤的声音读道,“他的作品没法读两次。一旦你知道了书里的秘密,它就结束了。”

“上面有巴尔扎克的书,在大架子上。”我指着它们说。

“他的书很深奥。”埃尔武埃夫人说。